雲空上人思考了一會兒,突然問了一句彷彿毫無意義的話。
“宣兒,你既然做出這些事,又為什麼要回來?”沈宣和梅宴,從來都被雲空上人視為為親生兒女一般,此時這樣的稱撥出口,可見已經是十分痛心。
沈宣卻是面色不變,鄭重地一叩首:“徒兒讓師父失望了。”
“呵。”雲空上人感到荒唐,笑出了聲,鬍子都抖了抖:“你對不起的人,又不是我!”
沈宣這是沒有什麼要說的了。良久,雲空上人才繼續道:“既然你的兒子已經有人照顧,你也應當找個地方,好好悔過。君山浮島後面的寒冰牢,你去裡面待……”
雲空本想說五十年,卻突然看到梅宴抱緊了那孩子,臉上露出驚嚇,欲言又止。
饒是老頭子清修多年,這會兒也煩躁起來,一揮手就做了決定:“你去裡面待一百年!期間不得外出,宗主以下不得探視!”
這下子,連玄凌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天目公也頗感意外:“一百年?”
靈山派的君山浮島後面,有個寒冰苦牢,裡面的寒氣會壓制修士身上的靈力流動。即使是優秀的水靈根修士,也要日夜運功抵抗,才能確保靈力運轉、不被凍死,可謂身體和靈氣上的雙重煎熬。
難道雲空上人真的放棄了沈宣,否則怎麼會直接提出一百年的刑罰?在那種地方,待個十年、二十年也就罷了,要真是一百年,出來之後心智大變都是有可能的。
不過這就是靈山派的事情了,靈山派失去沈宣這樣的強力修士,天目公根本就不會有什麼意見!
雲空上人既然做出這個決定,就自然不會有捨不得,他抬起眉毛,掃視了密山派諸人一圈,然後對天目公說:“天目道友,你派一個人,跟隨我的掌事弟子,押送沈宣去冰牢。”
梅宴一縮脖子,師父這次好像真的很生氣哦!她是真的想不通,私奔而已,修仙人士幹嘛在乎那麼多……面子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不過這件事終於是塵埃落定了,沈宣去坐苦牢,玄凌親自看著送進去的;至於之後怎麼樣,那就不是他關心的了。密山派其實不在乎沈宣是不是真的受罰,既然已經爭取到了利益,再提出懲罰沈宣,最多隻是玄凌個人想要洩私憤而已!
大殿裡的人各自散了,梅宴也牽了那個小孩,踏上自己來時的飛劍,向自己宗門的浮島行去。
沈魚這是第一次坐飛劍,和爹爹的祥雲不一樣,飛劍好細,他好怕掉下去,更不敢往腳下看;他還能感覺到四周的風,像刀子一樣颳著人,即使在這種天氣也很冷,他忍不住往梅宴的懷裡縮了縮。
“冷?”梅宴笑,把他往懷裡塞了塞,裹緊了外面那件袍子,放緩速度。
他們在空中飛行,穿過氤氳的雲霧,這些是君山浮島外層的靈氣凝結而成;離開這座最大的浮島之後,能看見遠處還有其他的浮島,大小皆有,都縈繞著靈氣,看不分明。
而腳下的地面,已經不知有多高了,沈魚看一眼都覺得眩暈,只感覺飛劍一路向下,也不知還要走多久。
“我們要去哪裡?”
“回咱們劍宗的地盤,梅山浮島。”梅宴回答,“那地方只有我一個人住,可能會委屈一些。有空我再帶你四處逛。”
梅山浮島是靈山諸島最小的一座,說是浮島,此時卻被安置在了一片無人的山脈中,靠著一片山坡,以結界與外界相隔;但是僅憑島上靈脈洩露出來的靈氣,就已經讓附近的山林更加蔥鬱,不時可聞飛禽走獸之聲,還有很多低階的靈草仙花,生機勃勃。
腳下那片山林越來越近,沈魚也看到了浮島的大致風貌。它有一半的範圍都被冰雪覆蓋,遠看那裡的中心,似乎有一點更為凝實的冰藍色;而另一半,卻是以一個火山口一樣的地方為核心,岩漿滾滾,向外散發著熱度。
只有距離這兩點足夠遠的地方,那是浮島的中央,才長滿了樹林,似乎有一些建築。
“看,那就是陰極泉和陽極泉。兩頭的氣候都不好,所以咱們住在中間,那裡環境最舒適。喜歡這個地方嗎?”
沈魚倒是沒有什麼喜歡不喜歡,只能回答:“還好。”
梅宴拍了拍他的腦袋:“不用拘束,有什麼想要的東西,都可以跟我講。”
想到這孩子自幼喪母,師兄又是那樣冷淡的性格,這孩子從小一定是很少受到長輩的溺愛。不過反過來講,師兄的家教嚴格,養的孩子也斯文,是件好事。
他們落在浮島中央,一片木樓的前面。這地方被開出了一片空地,屋子前面有個大池塘,引了活水;屋後是個溫泉池,也有泉水相通。山水相依,幽靜自然。
梅宴領著他直接進了屋。這木樓已經很老舊了,門廊上的雕花和做工,都是大氣古樸的簡約風貌;但是仔細看去,個別屋子的牆壁上,似乎有一些可疑的暗色,甚至是燒焦痕跡。
“那是我的書房,書都可以看,別玩印章;這一間是修煉室。你以後就住那個屋裡,有床的這個——哦還有,這道門後面過去是溫泉,可以洗澡,平時洗別的東西,都去前面那個池子裡。”
看著這個叫梅宴的女人指點江山,沈魚這才終於有了一絲實感,他看著四周,猶豫著問:“以後,你就是我的師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