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神色未辯地入座,“就因為我在宴會上提了荷花水榭的事。”
“只是提及茶飲的話並不能說明什麼,最多隻是讓我想起了老師放在櫃頂從未拿出的茶葉。”畢竟是在與初次見面的長輩交談,林岑難得擠出點人模狗樣的謙遜,“真正讓我確信老師一定把什麼重要的事情託付給前輩,是因為您當時的舉止。”
“您當時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指輕叩桌面,”林岑學了學他當時的樣子,在桌面上輕叩“看似是回憶時的無意識舉動,但其實那是老師結合界外的摩斯電碼創設而成的暗號,專門用在面對面卻無法交流的場景,家師曾在課中提及過,我那時便記了下來。不一會就推斷出了您的訊號‘下午三點東院水榭處見,有事相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話題也該隨之轉向正事,可南昭依舊對解謎饒有興致,“你們老師我清楚,這種手法他不會細細解釋,最多一筆帶過,你是怎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看出我的資訊呢?”
夏天琅在心裡腹誹:因為當年師兄知道這個方法後大為欣賞,並無數次地試圖在隨堂小測上用這種方法給南瓷師姐通報答案。
“我是白者,過目不忘的本事還是有的。”林岑面不改色的扯謊,“話說回來,您又是怎麼知道老師當年講這件事一筆帶過的呢?”
南昭‘哦’了一聲,“那是因為當年他發明這個,原是為了在課業檢查時,方便給我們傳遞答案的。本來就是旁門左道的東西,當然不會細細提及。”
夏天琅: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他轉念一想,又浮上新的疑惑,“可是不對啊師叔,你明知師父對這個方法只會略微提及,要不是師兄記性好,我們兩個都忘了這事,您今天豈不是白走一趟。”
南昭但笑不語,但不知道為什麼,夏天琅總覺得對方溫暖和煦的笑容,和師父看著每每被難題難得抓耳撓腮的他一樣,透露出一股親近長輩對後輩的無奈“這傻孩子”。
林岑一看師弟這幅還沒弄明白的話頭,主動替他解惑道,“便是白走一趟目的也達到了。”
他自認這句話一能將疑惑解了個八九成,可夏天琅撓頭半晌,轉過身去對南昭擠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可師叔您來這一趟不就是為了告訴我們當年的事情的嗎?”
“是,也不是,”林岑簡直想給這個忝列師門的傢伙一腳,礙於南昭的存在,也只好繼續架起那幅尊上睦下大師兄的假面繼續給他解釋,“更準確地說,師叔今日來,是為了確認我們究竟有沒有這個資格,聽他講當年的事。”
作為被封名者,南昭知道太多不能公諸與眾的秘密,除非棋局是腦袋上安了瓶漿糊,否則怎麼也不可能放任他們雙方在局中上演同門認清的大戲,可南昭還是出現在了這裡,這就說明,有人動了手腳。
皇死局中,三人以侍。但可從沒人說過,這句話中的‘人’,一定得是白營棋手。
但從自己和老狐狸的最後一次對話來看,他和眼前的這位師叔雖然都掌握著關鍵線索,但卻都傾向於將秘密隨著自己一同埋葬,不告訴其他人等,因此若想換得對方開口,勢必得透過對方設下的重重考驗,或是答應對方的各種要求,就像他當年答應老狐狸休學出界那樣。
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是把該點明的點明瞭,戲做足了的林岑趕緊把那似懂非懂的呆頭鵝師弟晾在一邊讓他自己理解,一邊轉向南昭誠摯發問,“那麼,我們這算是透過考驗了嗎,師叔?”
南昭仔細的看了他一會,而後丟擲一句似有所感的“你師傅想必最喜歡你這個弟子。”
“要是您說的喜歡就是指一聲不吭的把人和著滿腔疑惑往外扔,到死也非得帶著滿腔秘密離世,只留給我一封莫名其妙的遺書的話,那我確實挺受寵的。”林岑稀薄的溫良恭儉很快被消耗得一乾二淨,他將眉一挑,隱隱露出一點‘是死是活您倒是給個準話’的不耐煩。
任何一個後生這樣這樣去追問自己的師輩,都可以說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了,誰知南詔卻不以為杵,“我墜入黑營前你老師尚未辭世,就算我說這裡有他的臨終遺言,想必你也是不信的。”
“但是,”他的下一句立時峰迴路轉,“我身死局中前與你老師交情頗深,你若是問些二三十年前的舊事,我或許知道一二。”
林岑像是早有預料,微笑著接話,“我們這正好有兩件二三十年前的舊事想要問您。”
“但是,”不料南昭話鋒一轉,“我行事一向講求雙方各取所需,不要說你們,便是你們的師父也同樣如此,兩位的問題我一定知無不言,但也請兩位替我去做一件事,放心,對你們兩位百利而無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