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就算往日裡有再大的隔閡,此時孫女出嫁,當爺爺奶奶的也不好缺席。否則,等劉家人上門迎親時候沒瞧見堂上有老人,怕是不知會有什麼猜測呢。
不過王氏幾個到底是對劉氏的做派,心有餘悸的,所以一直猶豫著。直到十五這日天兒都快黑了,她才不敢磨蹭了,指派著自家兒子去老宅一趟。
老宅那邊,如今已經徹底沉寂下來了,若不是劉氏隔三差五的去河邊洗被褥衣裳,怕她跟林老漢都要被村裡人遺忘了。
現在林滿倉乍一瞧見自家向來飛揚跋扈的奶奶,已經徹底成了頭髮花白,面色黑黃的婆子,心裡也是百感交集。
不過他不會說好聽話,只是悶聲把他娘交代的事兒說了一遍。
劉氏一聽是為林寶茹出嫁的事兒,也覺得挺不是滋味的。
一開始的時候,她心裡日日咒罵二房是白眼狼,甚至厭惡的恨不能當初就把林寶茹溺死。可時間久了,她的心裡未免不會想起當初二房對自個的恭敬跟伺候來。
甚至,有時候還會憶起當初寶茹剛生下來的時候,她當奶奶的也著實稀罕了一陣。
再加上有志那邊,嘴上說的好聽,可自從把她哄回來後,可是一次面都沒再著過。兒子的光沾不上,孫子又半點不顧念她們老倆,至於那孫媳婦更是個可惡的。
這麼一來,日子越來越悽慘的劉氏,就徹底沒了以前的囂張勁兒了。
當然,讓她老老實實去二房觀禮的最大原因,可不就是如今她身份尷尬。既不算是林家婆娘了,又擔心再惹怒里正,直接被趕出村去。
反正不管怎麼樣,黑著臉的劉氏在天兒剛黑的時候,就幫著來接人的林滿倉把林老漢挪到了板車上,一道跟著去了二房院兒裡。
說起來,這還是劉氏第一次進二房的新院子。
原先的時候,二房住的那茅草屋,她也沒少來。每回來,都能瞧見二房娘幾個愁眉苦臉的,甚至是嚇得跟鵪鶉似得,讓她為所欲為。
就連當初,寶茹被她砸破了腦袋,這娘幾個也是大氣不敢吭一個。
當時她是一門心思的覺得,自個往後就只能靠著大房幾口人享福,還巴巴的盼著自個心尖尖上的孫子考中功名,讓她風光一番。
可哪成想,轉眼之間,自個就落到這般田地。
反倒是讓她瞧不上眼的二房娘幾個,竟然也能寬宅大院的過起來。聽說,後邊那作坊比這院子更體面......
林老漢咧著衝著正幫他拾掇乾淨被褥的林寶茹嗚了幾聲,不過那模樣倒也能讓人瞧出門道來,這是同他孫女說話呢。
只是這時候,許多話他是說不出口的,最後只能用乾枯的手,指著地上那床有些味道的被褥,說道:“拿拿拿......”
林寶茹不明所以,瞧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她只當這被子裡還有林老漢想要的東西,所以就蹲下身去翻找起來,找了許久才打不知哪的夾層裡,掏出兩張薄紙來。
林老漢見狀,鬆了一口氣。許是累急了,他現在只能喘著氣兒使勁兒往外憋字兒,“給......給......嫁妝......”
這個時候,湊過來的魯大娘幾個才看清,寶茹手裡拿著的竟然是頁田契。可不就是當初分家以後,留在老宅裡的那兩畝地?
不過後來大房被趕出村子的時候,那田契就被林老漢想著法的藏了起來......
別說村裡來攢忙的嬸子大娘了,就是劉氏都被駭了一跳。她眼瞧著那田契落在林寶茹手裡,險些就要蹦跳起來了。
哪怕她不種田地,可也知道村西那兩畝田可是良田,要賣出去也能賣些銀子。何況,現在整個老宅哪裡還有值錢的物件,若是有也就只剩這點田地跟果木樹了。
現在老頭子把田地送出去,難不成要她後半輩子跟他一道喝西北風去?
一想到這裡,劉氏就真坐不住了。
她不敢鬧騰,只能紅著眼眶開始抹眼淚,“你這糟心的老頭子哦,把田地都送了人,往後咱可怎麼活啊!”
然而林老漢看都不看她,只口齒不清的說道:“有糧......果木樹......夠......”
他斷斷續續的說了幾句,也足夠大夥兒聽明白他的打算了。這是老頭子心思還清亮,覺得虧欠了他那孫女了......
一時間,自然就有人內心唏噓起來。更有人生了惻隱之心,小聲感慨起來。
不過大夥兒都知道,眼下來可不是給二房添堵的,所以縱然有人覺得唏噓,面上也都是說著團和的喜慶話。順帶著,說上幾句林老漢心疼孫女之類的話。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