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了三十兒了,章家人還沒走的意思,便是她想說什麼,可一對上章家人氣勢洶洶的模樣,那話也就被噎住了。
作威作福了大半輩子的劉氏,這會兒可是真真懊悔起來。連帶著一家之主的林老漢,也只能幹蹲在院子裡的石頭上唉聲嘆氣。
至於林大沖,日日被章家人數落,但凡做的有一點慢的讓章家人不順心了,都會被罵個狗血淋頭。偏生,章家來的不是他大舅哥跟嫂子,就是丈母孃,哪個都比他大,哪個說話分量都比他重。
這不,剛吃過後晌飯,章家人就鬧著要吃紅糖雞蛋。說是紅糖雞蛋養人,最適合受了驚的章氏養胎吃。
家裡統共才攢了一小簍雞蛋,那是劉氏打算換錢用的,平日裡她自個吃都算著數的來。可打章家老少過來幾日,她那雞蛋是每日都要下去一層,如今堪堪就剩下十幾個了。
劉氏心疼的摟著自個的雞蛋簍子,坐在炕頭上抹著淚衝著兒子哭訴著,“那一家子就是來吃白食兒的,要伺候閨女養胎,至於拖家帶口來這麼一群麼?”
這頭兒她一個勁兒的哭著,外頭又傳來章家人陣陣催促聲,真讓林大沖的腦袋都快炸開了。
可眼前的是他娘,他總不能不孝的頂撞。而且這幾日,他也瞧的清楚,他娘是真的受累了,所以這個時候,他休不得章氏,也怨不得他娘。
“娘,你行行好,再給我仨雞蛋。”林大沖知道這些日子,他們供著章家人又是肉又是蛋的,肯定就割他孃的肉一樣。可眼下,除了順著章家人,把人哄走,比旁的都重要。“等開了春,我再去做工,工錢都給你,到時候你是想買雞蛋還是想買旁的都行。”
劉氏心裡窩火,又聽得章氏家那個潑辣的嫂子又吆喝起來,才抹著眼淚把雞蛋遞過去。
“大沖,你看看咱家現在過得是啥日子,要再這麼下去,咱家的光景可就都得敗給你媳婦她孃家了。”劉氏也是被章家人嚇唬怕了,這會兒說話都小聲的絲毫不敢像當初對二房那樣囂張了,“你也想個轍,不然你娘就得被逼死了......”
正說著呢,章家老孃趙氏就端著一盆子髒衣裳進了屋,瞧見劉氏在炕上閒坐著,就耷拉著臉說道:“我這伺候閨女都快累死了,你當婆婆的倒是曉得多清閒。”說著,她就把盆子的衣裳往炕上一放,努努嘴說道,“這衣裳是我閨女換洗下來了,你趕緊給洗了。”
劉氏被這話氣的一口老血悶在了嗓子眼上,可一想到章家握著自個的短處呢。她就是不敢說什麼了,只能舔著臉忍氣吞聲的說道:“親家母,你看我也幹了好幾日了,身上疼的厲害,要不這衣裳你幫著洗洗吧。”
那模樣,可是半分不敢撒潑打滾了。
倒不是她不想,實在是章氏被自個打了的第二日,章家就烏拉拉來了一群人。
當時他們進了林家二話不說,先逮住林大沖揍了個鼻青臉腫。自然,劉氏也狠狠的被章家婆娘抓撓了一番。按理說,劉氏慣會同人廝打,對著章家婆娘也不一定會吃虧。可偏生,章家幾個兒媳婦都來拉偏架,表面上是勸著倆人別打了,但暗地裡可不就把劉氏圍了個嚴實,讓她想動手動不得,想跑跑不了。
捱了打不算,章家兒子還帶了個與他交好的在衙門當差的弟兄來,險些把劉氏跟林大沖逮走。好在林老漢對著章家人點頭哈腰,又討了許多銀錢讓那差役高抬手,這才把事兒攔了下來。
且不說林大沖,光說平日裡挑騰的最厲害的劉氏,哪裡見過那場面?端是劉書來找人上門潑糞的時候,也只是嘴上不留情,讓她沒臉罷了。
可如今章家人一言不合,就把她結結實實的修理了一番。她捱了打還未嚷嚷著要個公道,那邊就有衙門的公差要帶她去衙門裡走一趟。
就這麼一條,就把她嚇得直哆嗦,再不敢多說什麼。唯恐章家人翻了臉,再拿去官府裡告她說事兒。
她也跟林老漢埋怨過,可現在林老漢本身心裡就有氣,後來又對她寒了心,自然不會再寬慰她。他吧唧著自個早就吸不出煙氣兒的眼嘴兒,張口說道:“這不就是你求的好媳婦?你不是一心覺得孫子好麼,沒準大兒媳肚子裡又是個孫子,你就好好伺候著吧。”
打那以後,林老漢再沒跟她說過一句話,就連章家人冷言冷語的對她,也沒再開口。
趙氏自然也看出劉氏臉色多難看了,但她可不會在意劉氏心裡有多不情願。
“趕緊洗了,一會兒我跟他哥他嫂子也回家啊,過了年再來伺候我可憐見得閨女。”趙氏鄙夷不善的目光從劉氏臉上一掃而過,然後看了一眼還呆在一邊的林大沖,意有所指的說道,“我閨女可不是她那沒出息沒仗勢的妯娌,任由你們欺負。這回繞過你們,全是看在我閨女跟她肚子裡孩子的面兒上,要是再有一回,咱章家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要是再讓老孃知道你們欺負她,那新仇舊恨就一塊算。旁的不說,當時那麼多人都瞧見了,還有大夫給我閨女看了診,這都是實打實的證據,到時候章家去衙門裡告你們個毆傷髮妻跟兒媳的罪名,定能讓你們一家進衙門剝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