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語人無二三。
未若方愈,芷兮與之解除契約,約好再互不相欠。卻是,剛結束一段約束下的歲月靜好,又迎來一段飛雪加霜。
書接上回,芷兮將架上塍間的瓜果,摘了許多塞到未若懷裡,未若眉間眼末,盡是受寵若驚的幸福,竟有一絲錯覺,讓他憧憬與她田園夫妻的愜意。
冷不防,這個季節裡,雨多土溼,芷兮腳下滑了一跤,未若情急伸手扶她,懷中的瓜果蓮子蔬菜,便嘩啦啦,散了一地。
二人又俯身從溼地裡,撿拾落果,芷兮冷不丁抬眼一瞧,昔日冷若冰霜的未若,臉側、下巴、眼角,塗抹的都是泥,像是墨染的畫,禁不住手掩口,笑起來:“未若,你現在的樣子,活像個泥菩薩.....”
未若聞言,抬起頭來,也笑了,笑裡含著寵溺:“還笑我,你自己,更像個泥菩薩”,說著,伸手,又揩她臉上的泥巴,確是,越抹越黑。
未若便站起身,走到院落中的水井邊,用轆轤搖上一木桶水,拎到石凳邊的陶盆邊,將水用木勺舀入盆中,喚芷兮來,替她撩起手邊的衣袖,又將她的手,輕輕浸到水中,要給她洗手。芷兮想起之前他附身岸土時,也是這樣的情景要為她洗腳,臉紅一下,才反應過來,然後慌慌推開他,說:“我自己來。”
快樂的光陰,總是倏忽即過。日頭掠過西山,一點一點,淹沒了紅紅的笑顏。晚飧時辰到了。未若劈柴,於灶前生火,芷兮圍上布裙,切菜,又由未若來烹調,炊煙裊裊在木屋上升起。
與其說是未若讓芷兮來請他作客,不如說是未若藉著作客做菜給芷兮吃。少時,他便將燒好的荷花凍菱、五花蓮子羹等三菜一湯,齊齊端上桌來。按著芷兮的肩膀,教她坐到桌旁,與他同桌而食。
食間,未若一味給芷兮夾菜,放到她端在手中的米飯盅中,又一臉寵溺地看著她吃,芷兮被他看得,有些難以為情,心想著,這碗飯,應該儘快吃光,好打發他走。
可是,偏偏,胃裡湧上一股酸水,翻騰得難受,她忍了又忍,還是將飯菜,都嘔了出來。
“芷兮,你沒事吧?”未若早緊張地扶住了她,捶打著她半躬的瘦弱的背。
“可能,吃得太急了。”芷兮撫撫胸口,不好意思得說:“見笑了。”說完,她慢慢又坐直了起來。
“我給你叫醫女來。”未若說完,已起身大踏步越過門檻,穿過庭院,往青囊去了。
“不用”芷兮緊追著出來,卻還是沒來得及攔住他。
“真是的,小題大做”芷兮兀自埋怨:“就是吃飯噎著了,去請什麼醫女,生怕別人看不到我的笑話。”
少時,不兒便隨著未若來了,踏入門檻,便說:“滇兒忙得走不開,教我來了”
“就是你,我也不該耽擱得起,”芷兮忙給不兒讓座:“未若,太小題大做了。我不過吃飯急了些。”
未若看她的樣子,很是憔悴,心疼溢於言表:“是不是這些時日,冥府勾餘來回跑,又要為我熬湯送藥,累著了你。總讓醫女給你瞧瞧,我才放心些。”
“無怪乎他走一趟,看你這氣色,不似個尋常的,莫不是冥府寒氣太重了,”不兒說著,坐到她身邊,伸手給她搭脈。
不把不要緊,這一搭脈,不兒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了。
緊張得未若都沉不住氣問她:“她怎麼了?莫非真的是冥府寒氣過重,傷著了她?”
“這,這....”不兒看了看未若,又去瞧未若。就是不說話。
“不兒,你這是怎麼了。”芷兮卻伸出手來,摸摸不兒的額頭,“你說呀,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該是死不了。”
“脈象圓潤,按如走珠。”不兒不好意思地說:“你這是,喜脈。有三個月了。”
喜脈?
芷兮聞言,臉色煞然通紅,娥眉低垂,手足無措,這突如其來的,哪裡是喜,竟是愁和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