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墮幽蘿間,深影藏半山。
離與與芷兮在蒙館觀完禮,又去探望了吳家娘子,吩咐了用藥禁忌劑量等,耽擱至後半晌申時,才回到勾餘山。
“芷兮,你總算回來了。”不兒顯然是在等她,站在青囊門口,翹首企盼,大老遠便過來迎他們。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離與問。
“也沒什麼,就是來了一個男子,”不兒邊說,邊拉芷兮往人定院落裡走:“噥?就是那兒坐著那位。”
芷兮順著不兒手指的方向望去,見一少年坐在盛開的櫻花樹下,長眉若柳,發如黑玉,身穿水墨衣,腰配翡翠玦,不經意間流落一身高貴清華。
“他是誰?何許人也?來這做什麼?是來尋醫的麼?”離與接連問道。
“他指名要找芷兮,我也不知是誰,他不讓我們別的人來為他診脈,也不回答我們的問題,”不兒無奈:“只說,如果芷兮不回來見他,他就不走。”
“可等了多久了?”離與似乎對他有種莫名的牴觸敵意,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那可久了,你們方走,他便來了,等了得有足足三個時辰了吧。”不兒說:“看著他眉清目秀的,倒不似個壞人模樣,我們便沒硬趕。”
“荒唐,壞人若都能在額頭上刻上‘壞人’二字,世間也便無人被騙了。”離與為她們的以貌取人,深感不屑,冷冷評論著,不兒便雙手束在身前,乖乖低頭認過。
“你可認識他麼?”離與又轉向芷兮,語氣溫和了許多。
“不識,”芷兮搖頭。
“人家可是指名道姓要找你的,等了你三個時辰呢,你當真不識?”離與這話,說得倒有幾分莫名其妙。
“從中皇山修成人形,我統共,就認識了你們幾個。” 芷兮不知道他強調這麼多遍,是為的什麼。
“那我現在就請他出去,”離與一副理所應當的護家的架勢,便要去趕那少年。
“你莫唐突了人家,”芷兮攔住離與:“人生地不熟的,他既是找我,我去問他一聲好了。”
芷兮輕步,走到那少年身邊,揖身一禮,說道:
“我便是芷兮。你不必非待我來,青囊中的這些女子,都曾是中皇山入藥宮的採藥女,藥術都比我精湛許多。”
那少年抬目看她,一襲白衣,長髮松挽,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身後似有煙霞輕攏,不似塵世中人。他立起身來,芷兮不過剛到他肩膀,儀靜體閒,更覺她嬌柔可憐。
“姑娘依然是中皇山初見時的模樣。”少年眉目上揚,笑容無比澄淨。
“我未曾見過你,怕是認錯了。”芷兮溫柔說道,“無妨,你坐下,我與你診脈,童叟無欺。”
少年聽話地坐下,芷兮坐於他旁邊,他伸出左臂,另一手將左腕間衣袖輕輕撩開,芷兮細指搭脈,指間解碰如玉,少年不禁怦然心間一動:
“姑娘不曾記得石板路間拾落花麼?‘木兄,告辭’‘紅花泣血’,可是你說的?”
芷兮驟然收起手:“你乃鳳凰木妖!”
“正是我了。得承姑娘撿拾之恩,特來道謝。”鳳凰木妖說道。
“舉手之勞,公子不必掛心。”芷兮並不將拾落花當作什麼恩惠,婉約說道。
“那日,是我修行剛滿之日,被人摘了花葉,故而泣血,倘不是你將花吹回枝上,我今日當真有疾,怕是根基不保、毛髮全無,一禿頭醜八怪吧。”鳳凰木笑道。
芷兮聞言,不禁噗嗤掩嘴一笑:“公子說笑了”。
“不是說笑,”鳳凰木道:“是認真的。不瞞姑娘,那日我是有心要用枝節攔住姑娘,只消一時片刻,你便能看到我修行期滿、現出人形了。可是,你還是辭我而去了。真的,就只差那麼一小點兒,一小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