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沒有記錯,在翠煙山和白虎山的交界處,兩山相接的緩衝地帶,那裡四周皆是丘陵地貌,中間剛好有塊不大不小的盆地,非常適合建房居住。
捋了捋下頜花白的鬍鬚,手中柺杖點了點地面,村長點頭應下,“就按你說的辦,要是木屋數量不夠,就找些乾燥的山洞來湊合,等天氣好轉,咱們就想法在山裡建些房屋出來。”
在蘆河村安安穩穩住了一輩子,村長沒想到,臨老了卻逢戰亂,不得不躲進山裡活命。
別人不清楚,身為村長,他還能不知道嗎,家裡兩個孫子都在鎮上私塾唸書,早就將縣城情勢給他透漏明白。
戰神南宮泯舉起義旗,青城洲刺史黃武被殺,三皇子鹿萍書院暴斃,樁樁件件早就傳回村裡了,只是他沒預料到,溪峰軍敗的那樣快,紅禁軍攻勢這般迅猛。
心中拿定主意,村長當即朝大家喊話,下令加快速度前進,等到了山裡,就生火煮粥,讓眾人吃頓熱飯暖身,歷年賦稅加重,村裡存糧不多,但好在如今是春季,勤快些總能挖到充飢的野菜。
幾個時辰過去,雨水慢慢消失不見,化為漫天飛雪落下,白虎山深處,正和姐姐瘋玩的兩個小傢伙驚喜的跳騰起來,“大姐,下雪了,我見到雪花了。”
弟弟妹妹的笑聲沒能打斷瀅樂的思緒,她正用手撿起山岩下裸露出來的黑色塊狀堅硬物體研究,這種黑乎乎的石頭,看起來很像現代時見過的煤炭,卻又比煤炭堅硬太多,顆顆菱角分明,硬度很高的樣子,應該是煤矸石吧。
抬頭看了看聳立在眼前的山頭,通體黝黑陡峭,在白雪的襯托下更顯不同,瀅樂心中無法抑制的激動,難道這是一座天然煤炭山,好寶貝呀!
為了證實自己內心的想法,瀅樂吃下一顆大力丸,抱起弟弟,半墩著身子讓妹妹爬上自己的背,運起輕鳴步法急速回了彎月峰。
見到姐姐這般慌張,兩個小傢伙不敢繼續胡鬧,忙乖乖待著讓瀅樂帶他們走,不是說好在山中多玩一會兒嗎,怎麼姐姐這樣急著回去,雖然心中疑惑,但聽話的孩子有糖吃。
待回到山洞內,將兩個小傢伙放下,叫上正在洞內劈柴的雲初澈,背上竹筐,扛起一把家裡帶來的钁頭,兩人重回之前的山頭附近。
被小師妹心急火燎的拉出來,雲初澈還以為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怎麼了,師妹,為何要揹著钁頭來這裡?”不是說,今日天氣不好,峽谷內的防禦工事等氣候變好再動工嗎,莫非樂兒改了主意。
掃了眼被雪花覆蓋後更顯黝黑的山頭,瀅樂笑著開口,“師兄,看到這座黑黢黢的山峰了,這是煤炭山,咱們拿钁頭橇些煤炭回去燒火,天氣再冷也不怕了。”
若她的猜想成真,以後燒火做飯也無須撿柴劈柴了,最妙的是,她隱約記得,煤矸石與黏土按不同比例配製,是有可能燒製出水泥的,不過具體配方倒不記得了。此事暫且擱下不提,眼前最要緊是確定這黑石山究竟是不是藏了煤炭在山體內部。
煤炭這等金貴玩意雲初澈隨師傅入京給貴人瞧病時,也曾聽過見過,這會兒聽了瀅樂的話仔細打量,發現這座黑山還真像那麼回事,當下掄起钁頭開挖,不多會钁出一小堆塊狀黑煤炭出來,其間夾雜著不少顏色略淺的煤矸石。
毫不嫌髒的將所有黑炭塊撿回竹筐裡,師兄妹兩個興沖沖就要往回趕,恰在此時,一聲熟悉的虎嘯傳來,瀅樂驚喜回頭,就見黃虎穿林打葉踏雪而來。
“吼!”黃虎見到主人,興奮的加快腳步,跑到女孩身邊後,碩大虎頭蹭著瀅樂求安慰,那委屈的表情彷彿在說,主人,除了你,人家以後再也不讓其他人坐到背上來了。
揉了揉老虎毛茸茸的虎頭,瀅樂掏出三粒百年老參製作的參丸餵給了大黃,這兩天辛苦黃虎了,多吃點好東西補補才行。
見到黃虎背上綁著一個布兜,女孩疑惑取下開啟,從裡面拿出一封信,一目十行快速看完,瀅樂心中開始為小叔叔擔憂。
抬頭看看天空紛揚落下的雪花越來越大,瀅樂決定即刻下山,不親眼確定小叔叔的安危,她無法真正放心,“大師兄,我得出去一趟,樂兒不在的時候,拜託你照顧母親和弟弟妹妹了。”
小師妹滿臉惶急的模樣讓雲初澈也跟著擔憂,眼看雪越下越大,一旦大雪封山,往來更加不方便,樂兒怎麼這個時候急著出去,“下山幹什麼,外面出了什麼事嗎?”
師兄妹兩個邊走邊說,很快回到彎月峰峽谷山洞內,瀅樂也將家信內容解釋清楚了,紅巾軍攻入溧陽縣,小叔叔帶著爺爺奶奶等人躲進了翠煙山,卻偏逢天降大雪,她必須出去幫忙。
得知事情來龍去脈後,沈氏當即同意女兒下山,他們一家住的這處山洞,位於白虎山深處,距離翠煙山甚遠,沒有老虎代步的話,連著走上幾天幾夜也未必能到地方。
再說深山猛獸毒蟲多,危險的很,讓親人全部住到這裡來不現實。她和趙婆子的婆媳關係向來不睦,私心裡沈琳芷並不願與婆婆同處一個屋簷下。
但看著山洞外面大雪紛飛,沈琳芷心中頗不是滋味,她不是那等狠心不顧親人死活的惡媳婦,自己帶著孩子們躲在洞天福地享受,卻讓婆母小叔子挨餓受凍。
為今之計,讓女兒下山送些東西過去是最穩妥的做法,以後兩家人都在山裡討生活,彼此照應是少不了的。
只要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在這亂世能有方寸之地安穩度日,她便感謝菩薩保佑,當丈夫回來時,婆母也沒理由告狀怨怪她了。
將揹著竹簍的小師妹送到彎月峰下,又多挖了一筐煤炭讓瀅樂捎給小叔叔,看到女孩被黃虎載著消失在風雪飄飛的山路間,雲初澈才動身回了峽谷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