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人心險惡,可想不到落井下石至此,陸夢箋心裡瞬間涼了半截,原本村長肯收留他們,陸夢箋早就有心回報,可見林先生臥病,他們竟連幾日的恢復時間都不肯再等,當下便拉下臉來,剛要開口將所有束脩退回,卻聽到床榻上那人的聲音。
"多謝村長與里正的關心,小生明日便去學堂教書,請大夥兒放心。"林岱莫慢慢轉過身,聲音平淡,完全聽不出一絲虛弱。
村長等得便是這句話,忙呵呵一笑,"將林先生吵醒了,真是對不住,既然林先生都應聲了,想是身子也恢復的差不多了,一會我便通知村裡的孩子們明日到學堂去。"里正正要開口詢問林岱莫的病情,卻被村長一把扯住。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請林先生好好休息吧,告辭了!"村長見機,站起身便往外走去,里正回頭看著林岱莫猶豫一會,也尾隨走了出去。
"你身子這樣虛弱,何苦非要應下來,我把這個月的束脩退還他們便是!"陸夢箋想到剛才村長的話,心中便氣,灌了一杯熱水,仍不解氣,衝林岱莫翻了個白眼。
李嬸那會隨陸夢箋進房中,沒想到村長竟會說這樣一通,心中亦是又羞又氣,"真是對不住,當日怪我多嘴說先生學問好,本想著能借此讓你們留下來,至少還能吃上口飯,便讓村長請了先生去教書,沒想到村長今日竟說出這樣的話,早知這樣,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先生推了去學堂啊……"
陸夢箋早就覺得當日林岱莫突然當上教書先生很是蹊蹺,卻不成想是李嬸從中出力,想來李嬸也是出於想讓忠兒進學堂的私心,但不管怎樣教書先生一職也幫了林家不少忙,況且這些日子李嬸對自家的好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李嬸,您別自責,要不是您推薦先生去教書,恐怕我們連飯都吃不上,夢箋謝您都來不及呢,只怪我們家先生身子不爭氣。村長想是也有他的難言之處,您看如今先生身子好了,明日便可去學堂了,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可先生……"
"李嬸,您看我這不好好的嗎,"不知何時,林岱莫竟然下了床來,赤腳穩穩地站在地上,神色絲毫不似有恙之人。
"地上這樣冷,你怎麼連鞋子都不穿上,快給我回床上躺著去,"陸夢箋急吼吼的將林岱莫趕回床上,然後轉頭對李嬸道:"李嬸,先生真的好了,您儘管放心吧,忠兒明日可是要去學堂了,您快回去給他準備準備吧!"
李嬸這才放下心來,一拍腦門,"哎呀,可不,忠兒那皮猴子天天唸叨著要去學堂,我得回去給他準備準備上學的東西,他一聽先生好了啊,保準得樂得跳起來。"又說了幾句便忙往家裡走去,不一會便聽見隔壁忠兒歡快的笑聲。
莊戶人家的孩子似乎總是這樣簡單而快樂,全然不似現代的孩子,日日揹負著重重的書包,還要犧牲課餘時間學習鋼琴舞蹈音樂美術,小小年紀便失去童貞樂趣。
待只剩二人時,林岱莫臉上才露出一絲疲憊。
"你逞什麼強,明明身子還沒好,偏要站出來要去學堂,束脩他們要只管還給他們好了,真搞不懂你腦子進水了還是被驢踢了,"陸夢箋給床榻上那人蓋好被子,不小心碰到林岱莫的手,只覺冰冷無比,想起他還自告奮勇的樣子,恨得牙根癢癢。
"無關束脩,只是我答應了教孩子們讀書,哪能言而無信,罷了,明日之事我自己做主,你便不必攙和了。"林岱莫冷冷說完,仍將身子背向陸夢箋,閉起了眼睛。
"哼,好心當成驢肝肺,你就自己撐著吧!"陸夢箋氣不過,轉身出門去侍弄剛出芽的月季。
第二天一早,林岱莫便強打起精神更衣洗漱,短短几步路下來已是氣喘吁吁。桌上擺著昨夜便備好的乾糧,就著鹹菜吃了幾口,天光已大亮。只是站起身時,仍覺腿腳發軟,林岱莫強撐著走到門口,才發現門口放著一支樹枝削成的柺杖。
陸夢箋躲在被窩裡硬撐著不肯起床,聽到林岱莫的腳步聲在門口處停了下來,忍不住探出腦袋張望,恰對上林岱莫的眼睛。
"那個,你把棍子帶著,路上累了就休息會。"陸夢箋終於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我不叫那個,我叫林岱莫。不過,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