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蘭城半城臨海,又是通往西域的必經之路,地處交通要塞,在雷國也算富庶,鉅富巨貴的家族不在少數,然而像李大壯家這般清貧的人家仍佔了大多數。
平日裡若能吃得起玉米麵便已算是富裕,若是收成不好的年份,或許至麥苗返青季節,家中就斷了糧,田野裡的野菜往往剛冒出頭便被人挖了去填飽肚皮。李嬸家中雖尚不至於缺吃少穿,但也只敢在過年時才能買些白麵與肉類招待客人,平日是斷斷不捨得吃的。
見陸夢箋又是送肉餃子又是白麵餅子,心中便覺虧欠許多。
"李嬸,您可別這麼說,要不是您和大叔的幫忙,恐怕我與先生早已流浪街頭了,"陸夢箋滿心感激溢於言表,"實不相瞞,這次我也是有事相求。"
"林娘子有事儘管開口,只要我和忠兒他爹能幫得上忙的,我們一定盡力,"李嬸性子本就耿直,不待李大壯開口,便一口應了下來。
"我畫了一張圖紙,想勞煩李叔給個幫忙,不知咱們這哪個窯莊燒的土陶花盆最好,我想燒製一批這圖紙上所畫形狀的花盆,"陸夢箋自懷中取出那張精心疊好的圖紙,遞到李大壯手中。
"燒製花盆……"李大壯將圖紙展開,只見一張紙上錯落的畫了足有近十種樣式的花盆,一旁還標了些小字,只可惜李大壯豆大的字不是一個。不過那花盆的樣式很是新穎,引得李大壯好一番嘖嘖稱讚,隨後又仔細收好裝到一隻小布包中。
"要說窯莊,這附近的村子裡還真沒有,不過我倒想起來山那頭有戶姓蘇的人家也燒窯,但就是不知他們會不會燒製花盆,不如明日我便去問問,若是可以便請他們幫忙燒製吧?"李大壯平日只聽聞燒製碗盤器具,卻不曾聽說過還有人要求燒製土陶花盆的,心裡不由覺得好奇。
"這是五兩文銀,李叔您先拿著,若是不夠我再拿給您,"陸夢箋從袖口掏出五兩碎銀,交到李大壯手中。李氏夫婦何曾見過這麼多的銀兩,不禁眼睛都看直了,呆坐了許久才猛地反應過來。
"燒製花盆用不去著這麼多銀兩,我先留下這一些,剩下的你先拿著,要是不夠的時候我再跟你要,"李大壯心知燒製陶器價格極低,便只留下一小塊銀子,其他的仍塞回陸夢箋手中。
"我雖不知燒製土陶花盆的價格,但這次要燒製的數量不少,再者還要將這些花盆運回來呢,缺了銀兩哪能行呢,"陸夢箋執意將銀兩放回桌上,"就是又要耽誤李叔的時間,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林娘子,這話可就見外了,畢竟鄉里鄉親的,相互幫襯著也是應該的,再說林先生現在病著,就你一個弱女子撐著這個家,我們看著也心疼啊,"李嬸握著陸夢箋的手,眼看她從最初的白白淨淨被曬成了古銅色,心中難免憐惜。
陸夢箋何嘗不心酸,只是她天性樂觀,眼見李嬸如此,忙岔開話題又說了一會,便告辭離去,返回家中,林岱莫早已面朝裡睡著,於是輕手輕腳洗刷一番也上床躺了下來,滿腦子卻都是院子中種的那些花苗,心中盤算著以後的打算,不知不覺沉入了夢鄉。
然而李大壯卻捏著手中那燙手的五兩文銀,激動的半宿睡不著。
"忠兒他娘,你說林娘子年紀輕輕,來的時候也沒見身上帶啥貴重東西,咋林先生一病,她就有錢了?"李大壯壓低了聲音問身邊的女人。
李嬸也正睜著眼睡不著,一直想著陸夢箋給的那些銀子,聽見男人的問話,心中也嘀咕起來,"我也正納悶呢,那日她說去城裡一趟,結果回來不光買回來些糧食,還買了好些樹苗種在院子裡,當時我就覺得納悶,但後來一忙起來也就忘了,誰成想今兒直接拿出了五兩銀子去燒些花盆……她那時說她不過是個大戶人家女兒的貼身侍女,就算攢的私房錢也……"
"娘,啥叫私房錢啊,"不知何時忠兒已經醒過來,突然開口將李氏夫婦嚇了一跳。
"小孩子家不要問這麼多,快睡覺,乖,"李嬸伸手替忠兒掖掖被子。
"娘,我要尿尿,"說罷,忠兒已等不及的掀開被子站了起來,李嬸忙敦促李大壯取來夜壺,好一番折騰。見忠兒重新躺下,李嬸想到方才同李大壯的談話,不知被這小子聽去多少,萬一跑出去學舌只怕又要落人口實,便輕輕撫著忠兒的額頭道,"忠兒,今晚我同你爹說的話你出去後千萬可不能亂說,你師孃在咱家說的話你也不能對外人講,你知道了嗎?"
忠兒被尿憋醒,此刻早已睏意朦朧,便胡亂點點頭答應下來,沉沉睡了過去。
然而李大壯卻再沒了說話的興致,半醒半睡的熬到了天亮,下地幹了會活,等露水消了便揣著那張圖紙往山那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