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下來,房中一切變得模糊,陸夢箋摸到一支短燭點燃,豆大的燈火不斷躍動著,將小小一片映成橘黃色。
陸夢箋在房中尋了許久,才找到一支圓圓的枝幹,許是別人玩耍後隨手扔在地上,上面的樹皮早已被剝光,在水中衝了幾下,摸起來很是光滑,便將就著拿來做了擀麵杖。擀皮,加餡,好一通忙活後,一個個白白胖胖的餃子終於下了鍋。
幸好陸夢箋素來愛吃,也時常在母親的指導下學幾樣手藝,如此一來,到自己下廚時才不至於手忙腳亂。第一盤餃子出鍋,陸夢箋便趕忙端到林岱莫面前,看著那人臉朝裡睡著,陸夢箋才想起來自己還不知對方的名字,只得用手碰他一下。
"那個,吃晚飯了,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陸夢箋將盤子放到一旁的小桌上,試圖將林岱莫扶起來,卻不料被對方一手推開。
"不用你幫忙,我自己可以,"林岱莫一隻手用力拉住床頭,而另一隻手則費力的撐住身體,手臂由於虛弱而不斷髮抖,陸夢箋吃了癟,心裡不痛快,便快步走回桌邊,將桌子搬到床邊。
燈光昏暗,室內的一切顯得極為破舊,想到此後便要在這樣的環境中度過,陸夢箋不由嘆了口氣,卻突然心頭一顫,有種被人注視的感覺自背後傳來,陸夢箋回身,恰看到一雙深邃如水的眸子,然而那雙眼眸中卻寫滿了疑惑,或許還有些冷漠。
陸夢箋呆了半晌,自己雖已與眼前之人共處一室幾日之久,卻仍如陌生人一般毫不瞭解。自醒來之日,她便稀裡糊塗成了他的妻子,可他又何嘗不是毫不知情的娶了一個路邊撿來的女子,如此說來,反而互不虧欠。
想了許久,陸夢箋繞到床沿前,儘量平靜的說道,"你好,我來介紹一下自己吧,我叫陸夢箋,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同你成了親,這你也知道,我知道你現在仍然難以接受,可我當時也是毫不知情,不過事已至此,我也無力改變。如今只希望你能安心養病,其他的以後再從長計議吧,不過多謝你此前的救命之恩。"
微弱的燈光下,陸夢箋伸出右手以示友好,卻不料林岱莫正抬頭不解的看著自己,陸夢箋這才想起古人並無握手的習慣,訕訕的一笑,故意伸手撣撣被子。
林岱莫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救你又如何,差點沒命的卻是我。"又張了張口,卻再沒說什麼,最毒不過婦人心,七叔雖說下毒者非眼前的女子,而林岱莫心中也清楚要害自己的那人是誰,心中卻難免存有芥蒂。
陸夢箋何嘗不知林岱莫仍疑心是自己下的毒,有心辯白,話到嘴邊卻嚥了下去,"天色不早了,先把晚飯吃了吧,我今兒去城裡割了些肉,包了些水餃,正好可以給你補補身子。等下我送一盤給李嬸家送去,這兩天可多虧了李嬸照顧。"
"我不吃,你端走吧,"林岱莫將頭扭向一邊,閉上眼睛。
"吃不吃隨你,"陸夢箋轉身返回廚房,端了一盤餃子走出門去。
門外天幕如潑墨般漆黑,正值月末,月亮早已不知影蹤,雲彩遮過來,甚至連一顆星都看不到。陸夢箋摸黑走到李嬸家門口,便聽到忠兒的笑聲。李大壯剛從田裡回來不久,此刻正大口吃著窩頭,看見陸夢箋不由有些不好意思。
李嬸接過陸夢箋手中的盤子,看到裡面的水餃不禁覺得好奇,"林娘子,這是什麼東西?"
"李嬸,這是我們家鄉的一種小吃,叫做水餃。今天做了一些,就送過來給你們嚐嚐鮮,"陸夢箋笑眯眯的介紹一番,而心中卻微微訝異,此地的人竟不知水餃為何物,"先生還在家中等我,李嬸,你們慢慢吃,那我先回去了。"
送陸夢箋走出門去,李嬸剛回到屋裡,便聽到忠兒叫嚷,"娘,這裡面有肉,有肉!"
李嬸卻心下一驚,村子裡的人哪家不是到了過年才能吃上幾兩肉,平日裡誰家敢買肉吃,於是將信將疑的夾起一隻餃子塞到嘴裡,一口下去只覺滿嘴肉香,和著白菜的味道鮮嫩可口,"果真是肉,唉,咱們不過幫了林先生一點小忙,沒想到林娘子竟拿這麼貴重的東西謝咱……"
見忠兒眼巴巴的盯著那盤水餃,李嬸給李大壯夾了兩個,剩下的便全留給了忠兒。
李大壯卻總覺得不妥,"忠兒他娘,你說現在林先生病著,林娘子又是買面又是買肉,可她哪來的銀兩啊?"
這一句卻將李嬸問住了,下午種樹時,她也有過疑問,但同林娘子說說笑笑,便拋到了腦後,如今李大壯一提,也越發覺得不對勁,卻瞪了李大壯一眼道:"快吃你的飯吧,自家的活還沒幹完呢,這閒事倒管得不少。"
李大壯在家向來不敢反駁自家媳婦,便不再多言,就著滿屋子的香氣啃起了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