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問她,你留著他那條殘命想幹什麼?想要讓他好受一點?還是你自己更好受一點?
萬茜看看我,轉身走掉,只留給我一個孤勇的背影。我後來覺得那背影並不孤勇,因為她並不想面對現實,她整個人生幾乎都被那個虛無縹緲的假希望吊著。就像被蒙著眼睛前面還吊著胡蘿蔔的驢一樣,它累死也吃不到那根胡蘿蔔,但是她執著不肯放手。
這是誰都沒有法子的事兒。
阿東十分沉默,說對方做得乾淨利落,一點兒痕跡都沒留下,聽說那個撞高天成的司機已經被送走,阿東使盡渾身解數卻查不到對方一丁點兒的蛛絲馬跡,他表現得十分焦躁,我知道他恨自己不中用,如果高天成在,可能不至於局面如此被動。
我拍拍他帶著深夜涼氣的肩膀,聊作安慰。
“如果實在不行,我們就報警。”我說。
蘇老太那邊仍舊沒有資訊,可能她也被控制起來了說不一定。她如今孤軍奮戰,處境應該比我們還要兇險十倍。
我有心聯絡她,卻又怕打草驚蛇,而且她再沒主動聯絡我,這同樣說明問題。
人要能等得。
我想。
所以當我勸所有人都去休息,以備明天應付各種突發情況的時候,我自己睡不著,我躺在床上,揣摩蕭晗的心思,想一切有可能她藏起高天成的地方,想高天成一定不會坐以待斃只等我們去營救他。
但是他的腿,一想到那個情景我心裡就會疼。像被什麼剜著那樣疼,我肚皮已經微隆,身體笨重,開始顯懷了,這個小生命比以往我懷下的任何一個小生命都要來得堅韌,這是一個好的徵兆,我要生下他,假如高天成因此而有個三長兩短,他尚有血脈存世,算我對得起他,假如他歷劫歸來,這個孩子,我們一起好好撫養,我心再無他掛。
張若雷。
他已經離開
得很久了。
他已經離開得夠久了。
他已經離開得太久了。
久到,我應該放下他重新開始自己嶄新的生活。
我們都應該這樣。
不是嗎?
到下半夜我才算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兒,在睡夢裡我夢見一個男人,我看不清楚他的臉,他站在我床頭,默默的看著我,我坐起身,一抓,他就消失不見。
然後我坐起來,發現已經是凌晨,凌晨的陽光穿過清早的薄霧,還是微微有些涼,我披了一件衣服,到外面發現阿東正坐在書房,他似乎一整夜都沒有睡,兩隻眼睛通紅。
旁邊有一把匕首。
“如果我不能救出他。”他說,“我就會殺了她。”
我看著他,不想勸阻他。
所以我說,“你放心吧,他一定會沒有事。”
他抬起頭看看我,我第一次在他的眼睛裡看見擔憂,從前天大的事情阿東也沒有過這樣的表情,我知道這一次情況可能比我自己想像的要兇險。
我抱著自己的肚皮重新踱回臥室,心裡想自己昨天是不是做出了錯誤的判斷,貽誤了最好的營救他的時機?
早餐已經上桌,但沒有人有胃口,萬茜打著呵欠出來,看得出來,她昨天晚上也沒休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