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說金先生。但我知她的心病在哪兒,金先生殺了李剃頭,還差點兒殺了她兒子萬歡。萬茜是個女人不假,同時是個母親。從前覺得所謂世仇的這些橋段一般都出現在電影、電視劇裡,沒想到如今可以看到現場直播。再而且,萬歡長大了呢?怎麼跟自己的殺父仇人共處一室,還要認賊作父?
想想就腦殼疼。如果誰在自己人生的前半場裡愛咋咋的、愛誰誰過,那後半場可能就該自償因果。人所有曾經任過的性,到最終還需要自己埋單。悔之晚矣,也沒辦法。這便是命運的高明之處,也是命運讓人最無可奈何的地方。
來生吧,或者有機會,這輩子,他們想在一起,太難太難。我都替他們難得慌。
張若雷還是沒有下落,但尋找他之旅我一直未曾放棄。這事兒開始我是偷著乾的,後來大家都知道了,也便成了公開的秘密,高天成、阿東於此並不介意,不過有一次高天成問我,說如果當年他沒走,我會不會還跟他在一起。會不會沒一點兒心病的跟他在一起。
我十分認真的思考了高天成提出的這
個問題,發現沒有答案。
“我不回答假設性的問題。”後來我只好劍走偏鋒。
我想起張若雷叫了幾乎一輩子媽的那個女人揭曉答案時張若雷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也想起了當年他為了報仇跟蕭晗在一起,也想起他為了報仇枉顧我和我肚子裡孩子的那些過往,所有細枝末節,我以為已經被時間塵封,沒想到回憶起來卻像發生在昨天,那樣清晰。
於是我開始理解萬茜,世間多少事無解。那些忘不掉也不能在一起的人,那些過去現在跟從前,那些傷過的心,流過的眼淚,那些愛恨與歡笑......
我們都是被風塵誤的愚蠢人類,拼命掙扎想要脫離,卻始終彷彿有一張無形的大網將我們統統罩在網中央。
誰也逃不開。
蕭晗曝光了金先生的下落,金先生這麼多年來殺人如麻,談金盆洗手談何容易,
能作為金先生的目標,都非等閒。原本金先生有後臺撐腰也就罷了,現在孤家寡人,這人就算全身都是鐵,最終能碾幾顆釘?
更何況金先生現在完全不抵抗,有人想報仇?來吧,簡直如入無人之境。
我問蕭晗,既然知道這麼個情況,幹嘛還要洩露金先生的行蹤?
蕭晗眼皮都沒挑,扔給我一句:要麼讓人結果了,給他來個乾脆,也省得萬茜掙扎;要麼萬茜出手,他們兩口子聯手,應該不成問題。就看萬茜是想讓他生還是想讓他死了。
我看著蕭晗,餿主意。
蕭晗看我一眼,低質量的活著不如引刀求一快。萬茜就不該這麼折磨人家。再說了,他們兩個又沒離婚,就是兩口子,已經注了冊了。人生不過百十年,想那麼多幹嘛?你愛他,他也愛你,那就在一起,將來萬歡長大了要報仇,讓他報,反正也睡在一起睡了半輩子了。
我試圖反駁,卻發現詞窮。
沒毛病!
“不是,蕭晗,你這也太鋌而走險了。這下可好,兩個人全部曝光,馬有失蹄,萬一他們兩個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怎麼辦?”
蕭晗仍舊一臉的滿不在乎。
“那是他們技不如人。沒辦法。”
“蕭晗!”
她簡直不可理喻。
危險很快找上金先生,小區外面先是有太多來路不明的人來踩盤,金先生安之如飴,他甚至因此而感謝蕭晗。他覺得蕭晗的打算沒錯,他拿自己的心沒有辦法,他的心是給了萬茜的,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是個情種,然而遇見了萬茜以後他就是了。為了不想她他想過許多的辦法,也出走過,以為換個環境就能把女人給忘了,喝酒,甚至去找其他的女人。
女人有的是,他跟她之間隔著什麼金先生再清楚不過。
然而等那陌生女人把衣服脫得精光,他看那具
近乎完美的胴/體,年輕、漂亮、有彈性、配了一張上好的臉蛋兒。然而他於此絲毫提不起興趣來。
他閉上眼睛萬茜在他眼前,他睜開眼睛萬茜在他眼前。他喝了酒萬茜在他眼前,他清醒時萬茜仍舊在他眼前。那麼頑固的女人,怎麼趕都趕不走。沒辦法,金先生最後還是選擇回來,回到她身邊,天天能看著,挺好。
然而又何嘗不是另外一種形式的折磨。
蕭晗沒錯,長痛不如短痛。如果她真無動於衷,他也生無可戀。看那些人嚴陣以待的樣子,他覺得十分可笑,他從來沒想過要反抗。
束手就擒。於從前的他來說似乎永遠不可能。但他現在只想束手就擒。他甚至想像自己被予取予求的樣子,命懸一線,萬茜會出手麼?
他拿不準。
他期待她出手麼?他也說不準。如果萬茜出了手,那一定會面對兇險。他不想她遇到兇險,所以如果萬茜出了手,他拼死也要護她周全。
他說過金盆洗手,只有一個女人可以讓他重新拿起屠刀來。這個人只能是萬茜。
他知道,萬茜知道。萬茜會出手麼?
然而那些人一直按兵不動,那麼多人,看起來個個身手不凡,精明強幹,至少能跟他拼一拼,如果這些人一窩蜂似的全上來,他就算動手也不見得是對方的對手。金先生十分清楚,金先生甚至在裡面看到行業裡的高手,幹他們這一行,也有人一輩子籍籍無名,也有人登峰造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