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男人的調查由此展開,他所有的人生軌跡,包括他十三歲的時候被一個寡婦輕薄,他最後居然真的愛上那個寡婦,寡婦當然不會真正喜歡上這個毛都沒長齊全的生瓜蛋.子,後來的故事就俗套了,男孩兒為寡婦自過殺,再後來越走越遠。
人性,偏不能細品,人生,偏不能近看,近看了大家都千瘡百孔。
可是要怎麼報復他呢?我想讓他生不如死,他開心我就特別不開心。高天成說實無必要,那是一個早放棄了自己的人,你越傷害他,他才越有存在感。有些人痛過了以後去傷害別人,別人再反過來傷害他,他才覺得自己心裡好過一點。
人間啊,便是修羅場。人間,也是道場。修行得好了,紅塵一大夢,都作不得真,作不得準,都不必非放在心上。修行不好,人間就是煉獄,每個人都是魔鬼。
我到底沒想到怎樣才能讓他生不如死,也許在此之前的若干天前他早就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
我們都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活著。
最後一次得到關於他的訊息,是他被判了,五年半。第三年他在獄裡犯了事兒,加刑,後來再加,再後來再加。
我說,老死獄中,他就沒機會出來為禍人間。
高天成於此未置可否,他說,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我們誰也不能替天行道。所有的替天行道,可能都是逆天行事,人為的改變了因果,他有他的因果。
我看看高天成,我說我等不及了。我不是替天行道。
那是什麼?
高天成問我。
為什麼一定要有個定義?
我反問他。
沒有定義。老孃高興。哪個理由也沒這個大。
從前一件事我會猶豫、躇躊,不知哪一個才是真的對,做了仍舊會想,這樣做到底對不對?現在我不了,他麼的,人生苦短,做了就是做了,錯了就錯了,有毛了不起?
誰能著著都對,步步為營?那是,那不是人生,我這是活生生的人生,我對於虛無縹緲、想當然的生活再無興趣。
人生得
意須盡歡。
人生失意須盡悲。
悲歡過去別放在心上罷了,幹嘛不是憋著就是端著,這百八十年活得那樣憋屈,實在淡出鳥來的沒趣味。我不喜歡那樣的生活,更因我人近半百,凡事更看得不比從前。這是歲月給每一個人的饋贈,歲月給的東西,書本也好,再好的老師也罷,給不了你。
原來這才叫人生,這才叫恣意。至於對錯,我不去想,不是強迫自己不去想,是真能彷彿可以放下對與錯的概念。
金先生終於痊癒,然而沒來找萬茜,給萬茜留下一封信,信裡寫什麼不得而知,萬茜看了信,一把火,把那信給點了,火舌舔著那張信紙,那紙捲曲著,佝僂在一起,然後變成完整的黑色的灰,再一點一點碎掉,在空氣裡。
沒人問萬茜那信上金先生跟她說了什麼,萬茜依舊沉迷於工作無法自拔,江湖上名聲漸響,是跟某女強人幾乎一樣的黑麵神,講原則,有底線,說一不二,很多人看她頭疼。但她只要對著萬歡,臉能笑出一整個春天來。
蕭晗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機率要比從前小很多,沒事兒就會到我們面前來晃一晃,電話也不再三天一小換,五天一大換,打她的電話開始能隨時打通,隨時可以聯絡到她了。
我問過她金先生後來的狀況。蕭晗說我三八,說上學的時候看我就三八,這麼大歲數仍舊是這個德行,說我沒出息,不思進取。還讓我學學萬茜,你瞅瞅人家,人家現在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我再看看你?
我怎麼了?
我上下打量我自己。
老孃不知現在有多愛自己,我天天照鏡子老想自己跟自己拜堂。
蕭晗看著我,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臉皮倒是越來越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