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東一瘸一拐,這一次倒比高天成走得還快,兩人相繼噔噔噔下樓,樓梯被雜沓的腳步聲淹沒,到了萬歡房間門口,阿東率先推開門進去,門裡一眼洞然,室內空無一人。
“萬茜。”阿東喊,屋子裡空得,幾乎有迴音,但並無人聲。
兩人對視一眼,朝裡走,這屋子裡一切仍舊如萬歡失蹤那一天夜裡一模一樣。
所有東西都沒有被移動過的痕跡,阿東和高天成甚至覺得,這屋子裡的空氣都沒有任何改變。一切如故的味道,這應該讓兩個人放心,卻不料他們心卻往下一沉。萬歡當初就是這麼憑空消失的,難不成這屋子會吃人?而且還吃人不吐骨頭?那下一個消失的會是誰?高天成?還是阿東?
兩人在萬歡的房間裡細細搜尋,卻仍舊一無所獲。說實話,連床鋪上的細節都跟前一天一模一樣,衣櫃裡空蕩蕩懸掛著萬歡的衣物,還有他的幾樣玩具,牆角堆了幾輛機車的模型,床上有個巨大的玩偶神獸,阿東拿起那隻神獸,努力辨認它的來歷,應該來自某著名動漫,他還向上拋了拋,然而接住,當他再一次試圖往上拋,高天成用眼神阻止了他。
高繼而發問:“出去買菜了?這個時間,有可能。生活總要繼續。”
阿東笑笑,那笑聲意味著,你高天成居然也需要自欺欺人?兩人調開彼此的目光,一籌莫展。本來此行是要來救人,沒想到人沒救了,還讓兩個大活人憑空在自己眼前消失,這多少讓他們有些沮喪。報警是不可能了,警察剛處理完萬歡的事兒,現在萬茜再出事兒,一個搞不好,他們兩個會成為重點懷疑物件,恐怕此地都不宜久留。
金先生那邊自然也沒有任何線索,逃出生天的可能性不太大,關鍵這一切都發生得讓人過於措手不及,一點線索都沒有。兩人怏怏不樂走出房間,都有些灰心,下一步怎麼辦?他們重新回到萬茜的臥室,阿東拿起萬茜的手機,沒有密碼,很輕易就被解鎖,裡面的資訊十分簡單,還有一些從前的照片,然而,他們無法從裡面獲得任何東西。
這是一種折磨,說出去都快成了笑話,兩個大活人,得是多高的高手能把事情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難以置信,但事實又擺在眼前。說實話,說出去都丟人。這人要是找不到......兩人垂頭喪氣。電話響都沒人敢接,因為實在不知道該如何交代。
我這邊一切如常,如果我在,就一定不會惆悵。倒不是看得有多開,是太瞭解萬茜那個人了。我會猜到阿東和高天成有心去營救那個叫金先生的男人,萬茜又何嘗不會。畢竟她目的已經達到,我沒想到是萬茜想把人家金先生的窩兒給端了,是他們滅了萬茜的家。國仇家恨,
這事兒是眼睛裡揉不得的沙子,必須清算。
所以萬茜事先安排好萬歡,誰也想不到萬茜那樓下竟然通往外面,屋子底下有地道。萬茜何許人也,李剃頭非等閒之輩,萬茜是他的女人,亦然的啊。
這事兒沒一人發現,直到高天成後來腦袋裡靈光一閃。
“有無可能這間房子有問題?”
“有問題?”一個心跳的時間,阿東反應過來,兩人開始檢查,從牆壁開始,用手指敲,看有沒有發空的地方。從一樓直到三樓,那三樓上面還有個閣樓,萬茜家閣樓跟別人家的不盡相同,需要架個梯子自己爬上去才成,於是高天成在下面看著以防萬一有人攻其不備,阿東則緣梯爬進閣樓。
閣樓裡久不住人,饒如此,被萬茜收拾得妥當,沒什麼灰塵,平常也沒見她打掃,但這裡十分整潔乾淨,上面倒沒什麼東西,堆一些雜物,萬茜是個立正人,哪怕是雜物也擺放整齊,總共有五個箱子,最上面的箱子也沒有被封上,阿東將第一個箱子搬下來,檢視裡面的東西,發現並無可疑,不過是一些書,還有萬歡不穿的衣服,第二個箱子裡裝著一些殘破了的玩具,那些玩具什麼材質的都有,以至於阿東在搬動它們時就聽見叮叮噹噹的響聲,第三箱子仍舊讓阿東失望,是一幅壞窗簾。
到得第四個箱子時阿東已經不願意再費那個精力神去開啟它,果然,當他把箱子開啟,發現仍舊是一些無關痛癢的雜物。第五個箱子亦然。
“怎麼樣?”高天成在下面喊,“有什麼可疑的沒有?”
連日來心情抑鬱,阿東便突然之間起了淘氣的念頭。
他沒動,將身體伏於閣樓,貼著一面閣樓板壁朝下俯看,高天成在下面,剛好看不到他。阿東兜頭將窗簾撒了下去,隨窗簾一起,一聲悶響,那是槍聲,阿東於此太過敏感,最主要那聲音太過熟悉,於他們這種人來說,槍聲是號角、是音樂、也是催命符。
阿東幾乎本能的朝旁邊一滾。
“有人監視這間屋子。”阿東心想。萬茜走失裡面必有文章。然而知道又怎麼樣?他甚至不敢開口問高天成現在如何了。
阿東屏住呼吸,細小的微塵不知不覺在他眼前滑動,他彷彿能聽見它們跌落的聲音,可能有的在他面板上滑了一跌,繼續朝下墜去,而另外一些則在他的面板或者衣服上安營紮寨。下面沒有動靜,這個時候的安靜,有可能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安靜。高天成在下面怎麼樣了?他們不能全軍覆沒,哪怕到最後落下埋怨。
兩相對峙,大約有半個小時了吧,阿東的一條胳膊開始發麻,他想調整一個姿勢,卻不敢貿然行動。對方該是高手,不知何時伏擊於此,出手就似有必勝的把
握,而且能間隔這麼長的時間不動聲色,讓別人猜不透他到底在不在,但同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打的好心理戰。相較之下,他跟高天成就顯得被動得多了。再過一會兒,阿東開始覺得有點兒胸悶,汗從額上滲出來,開始只細密羅布在他額頭,匯聚在一起,開始往下淌,再悄然跌落閣樓的地面,在空氣裡濺起輕淺的漣漪,崩出細小的水滴。
然而外面仍舊安靜非常,高天成也沒有動靜。阿東全神貫注,如同一隻遭到伏擊的野獸。直到下面率先傳來動靜,卻是高天成的。
“艹。”高天成爆出一句粗口,但阿東卻笑了。這傢伙沒死,不然梅子又成寡婦了。
他站起來,沿梯口向下張望,看見高天成正朝下看。
“沒事兒了,就一聲。打冷槍的,也不是爺們兒,人家根本沒現身。也許是我們這兩個老弱病殘,根本不值得人家出手。下來吧!你呆得倒四平八穩。幹嘛啊?”
阿東朝高天成露齒嘿嘿一笑,邊摸索梯沿,“合計你這回掛了呢。”
高天成冷不丁把梯子抽走,這下換阿東在那兒一籌莫展。
高天成扶著梯子,對阿東說,“自己下來。”
阿東則一臉苦相,但仍舊不願意輕易就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