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心裡一點兒底沒有,他私底下跟高天成說,如果真是綁架,訊息滿天飛,一來可能會引來混水摸魚的人。另外,也可能讓真正的綁匪成為驚弓之鳥。要錢沒有問題,就怕他們會撕票。
高天成則沉吟不語。
看前面走著的一對男女,男的是金先生,女的是萬茜。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一定是哪裡出現了問題,然而,究竟是哪裡呢?
他有點兒摸不著頭腦。
累,誰也睡不著。
幾人默默相對,阿東叫了外賣,卻沒人有心思做飯,做了也沒有人吃,外賣送到萬茜瞅都沒瞅一眼。萬茜這樣,最著急的應該是金先生,她懷孕了,裡面還有一個,別的他也沒什麼經驗,但那孩子初具雛形,一定亟需從母體獲得營養。
金先生坐在她身邊。
“如果萬歡有個三長兩短,”萬茜說,“我也不想活了。”
金先生聽了這話,心往下墜。像從很高的地方往下墜。事情不受控制了。失控了。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然而目前來看,結果只能這樣了。
他於這種事沒什麼經驗,他們只負責殺人,不知道出了這種事兒應該打聽誰。組織神通廣大,然而他不敢貿貿然的聯絡組織。
原本以為只要可以再給萬茜一個孩子,她就能對萬歡釋懷,金先生朝萬茜看過去,突然間發現他並不瞭解女人,更何況這個女人還叫萬茜。
他一點兒都不瞭解她,從來不。
你什麼都不懂。
什麼都不懂。
可是我想學,現在學晚不晚?
他不敢想像如果萬茜某一天得知萬歡因他而死。金先生許多年沒品嚐過絕望的滋味,說不好是什麼味道,不是苦,不是甜,不是酸,不是辣,不是鹹,他形容不好那種味道。
他坐在萬茜身邊,幫她把飯盒開啟。其餘兩人都沉默,阿東歪在沙發一頭,高天成在另外一頭。他們現在更像難兄難弟了,兩個人都瘸了,只是瘸的是兩條不同的腿。阿東嘴唇有些發白,萬茜那一下出手太狠了,又趕上這檔子事兒,金先生猜測阿東的傷口應該發炎了,他一定發燒了,但萬歡下落不明,阿東沒心情管自己。
他起身,拉開一個五斗櫥的抽屜,從裡面拿出消炎藥來。
扔給阿東。
阿東拿過來,一看,上面全是英文字,他看看高天成,心裡想,這些字兒啊,我認識它們它們不認識我。到底寫了些什麼?能不能吃啊?
高天成會意,拿過去,看了兩眼,從裡面摳出一顆來,將那一顆藥和藥盒一塊兒遞迴給阿東。
“一顆?”阿東問。
高天成點點頭,答非所問。
“消炎藥。”
阿東拿過藥,將那枚白色藥片塞進自己嘴巴里,喝光了一杯水。感覺好了許
多。
可是燒沒這麼快退,他覺得整個人虛弱得要命,可一想到萬歡。前一天他還和萬歡一起去海邊,一起下棋,他還把他扛在自己肩膀,他還說阿東叔叔好強壯。
阿東站起來,室內空氣讓他覺得壓抑。但他剛剛站起,身子搖晃一下,差一點兒跌倒。他應該去休息,然而,睡不著。
這裡又不比國內,他不知應該上哪兒去收訊息。錢不是問題,或許不應該報警。他仍舊懷疑金先生。可人眼沒有透鏡,他看不透那男人,他看著那男人像對萬茜動了真格的。所以,他當初是為了萬茜才做掉李剃頭?
萬茜跟他早有一腿?
人性太複雜,人眼有那麼高的畫素,卻看不透任何一個人的人心,哪怕那人在你身邊原本存在多年,甚至是至親。
嘴裡發苦,小腿肌肉脹著疼,血已經結成痂,這意味著換藥的時候藥水如果沒有辦法把那血痂軟化,會出更多的血,會很疼。最重要他由萬歡聯想到梅森。
梅森。
梅子一個人在國內他其實一點兒都不放心,但此間事不了,他跟高天成都沒法兒脫身。他推開門,今天天氣真好,狗趴在一邊,有自己的狗窩,阿東朝那狗窩走了過去,那狗沒有任何異常,領導說,沒聽到狗叫,領導家裡也有狗。
警察現場勘察以後,沒有提取到有效的線索,腳印、指紋。阿東不明白,他覺得只要有人作案,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然而,沒有,什麼也沒有。阿東站在狗舍門外,長久的跟那條狗對視,那條狗委屈的朝他張望,繼而在喉嚨裡發出類似嗚咽的哭聲,它躲開了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