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陳念是年長几歲,他眼睛不無憂慮看高天成那條殘腿,而且他眼光偷偷瞄向我。我幾乎剋制不住。
後來陳唸對高天成說:放心,家裡有我們。
陳森上來湊趣,也嚷,說,放心,家裡有兩個男人,我們可以保護和照顧媽媽。
高天成滿意的微笑,帶著勝利的表情看我。他想表達的意思不言而喻。我懂。離開讓人難過,離開也讓人成長,最重要某些離開還可以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比如當天我送陳念,臨下車時他跟高天成道別,說:爸你放心,家裡有我們,我會照顧好媽媽和弟弟。
高天成不露聲色,我則激動得熱淚盈眶。陳念沒看我,低頭拉上車門,跟我們一一道別:爸爸再見,媽媽再見,弟弟再見,叔叔再見。
高天成握住我手,我知那一握一切盡在不言中。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吧?!”他說。
“我這個人貪心,”我說,“我什麼也不想失去。你也要全須全影的回來。你們都要回來。”
然而人生可供自己把握的東西實在少之又少。
阿東去接了高天成,因為高天成來,他們決定住在酒店。
臨行前高天成囑咐我如果實在忙不過來不必硬撐,讓蕭晗回來幫我。我到底還是沒下定決心讓她回來。於蕭晗多多少少我仍舊有陰影,而且蕭晗這個人我總是吃不透,不知她是真的金盆洗了手,還是雙兔傍地走,不過迷惑人罷了。
畢竟現在她一無所有,依她之前的作派,謀定而後動也不是不可能。陳念和梅森倒是挺讓我省心,尤其陳念。
一次他都已經上床,又起床。我問他想要做什麼,他說檢查門窗。
還有一次半夜,他闖進我臥室裡來。我當時正迷迷糊糊蘊釀睡意,見他沒頭沒腦的闖進來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尤其我見他眼圈通紅。
“怎麼了?”我赤腳跑下床去,將他擁進懷裡。他落下淚來,“我夢見...夢見...”
“夢見爸爸出事了?”我幾乎脫口而出。
“不是。”他從我懷裡抬起頭來,“我夢見你出事兒了。我夢見你病了,躺在病床上,我拉著你的手......”
陳念再說不下去,但我知不知於某時某刻起,他開始真正拿我當自己的母親。他做那個夢是因為親眼見過陳玉離開,還因為他害怕失去我。
我抱緊他,邀請他當晚跟我一起睡。他欣然同意,卻在我身邊不住動彈,我意識到他這個年齡一定是不習慣再跟媽媽同睡,於是也不勉強他,陳念如蒙大赦,跑出去之前告訴我他愛我。
“我也愛你。”
我笑著目送他離開。
可這麼折騰下來卻也睡不著,高天成走了以後沒什麼音信,他那邊的所謂進展也很少跟我分享。他跟我說的大多生活瑣事或者雞毛蒜皮,有一次他甚至跟我分享阿東被一個熱情的當地女郎騷擾的故事,他說得口沫橫飛,可我總是覺得他是在故作輕鬆。
所有工作都自己一個人做,其實頗顯狼狽。阿東和高天成在時我並不覺得,他們兩個一離開,我真頓時手忙腳亂,有時還需要把工作帶回家裡去做。
一天實在忙,忙完了工作已經下半夜。見外面夜色如水,我卻陡生不知該何去何從之感,憑窗而望,外面不過一片漆黑。我拿出手機,看蕭晗最新的朋友圈動態,卻一無所獲。沒想到,這樣的時候,思來想去,唯一想跟她說點兒什麼的那個人,竟然會是蕭晗。
我將嘆息扔進黑夜,收起電話。我知道我是不會打電話給她讓她回來的。也許那姓金的男人也是蕭晗安排的,至於目的該十分清楚調虎離山。高天成和阿東都離開,她算到我忙不過來,真也許會再一度引狼入室。
我冒不起那個風險。
躺到床上時渾身像要散了架,陳念每天早晨跟我一起吃早餐時都會關注我的臉色。梅森也是,我看著他們覺得再累也不累了,只盼這兩個孩子快高長大,等他們全部長大我和高天成就什麼也不要管了,每天吃喝玩樂、遊山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