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情況？”高天成問。
阿東於是據實以告，聲音透露擔憂。高天成沒在電話裡表態，放下電話後睡不著，一個決定關係三個人的生命，高天成不敢大意。
他打算自己去，萬茜救過他的命，阿東也在，那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可要怎樣跟自己女人說呢？
他開始躊躇，這邊的事兒他一樣不放心，全部都壓在她一個人肩膀上......高天成從煙盒裡抽出煙來，煙霧嫋嫋升騰，椅背在他身體的重壓下前後搖晃，發出輕微的噪音，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直到妻子推門出現在他面前。
對，那就是我。我早就開始覺察到他身體裡隱隱透露出來的不安，高天成是義薄雲天的人，他、萬茜、阿東都是，都是明知面前兇險卻還是會為了義氣隻身犯險的人。說句實話，我有時感覺這些人當中只有我最無用，比如高天成，如果不是萬茜他到現在可能也跟張若雷一樣生死未卜，萬茜犧牲了什麼大家心裡都十分清楚，至於阿東......算了。還想這些作什麼呢？
人生有時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人說人生要做好規劃，可命運卻喜歡突如其來，如何以不變應萬變便成考量人真正能力的不二手段。
面動這世界誰都要有一顆如如不動的心。
“怎樣？”我坐下，“跟你們比我發現我其實什麼都不是。”我說。“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好大後方，別的不行，如果有需要，你們都比錢要重要，我可以傾家蕩產。”
我曾為了錢玩命，現在又覺得錢其實沒那麼重要。人生就是此一時彼一時。
高天成透過煙霧長久的看我。
“這邊沒什麼人，你一個人我還真有點兒不太放心。還有兩個孩子，都是你的軟脅，雖然在這座城裡表面上沒風沒浪，但我仍舊害怕在我們未知的地方實則一直有暗湧。”高天成長嘆一聲，“真是恨自己分身乏術，如果有好多個高天成就好了。”
他那樣一個人，居然說起這樣的傻話來。不過我愛聽。
“不說這些。”我說，“需要什麼，我幫你收拾。”
“不用了。”高天成看著我，從啞光黑書桌下提拉起一個揹包來。
原來他一切都已準備好。
“我加強了安保，已經交代了。除此外還跟某些部門打了招呼，自認為萬無一失，你一個人在家裡還帶著兩個孩子，萬事小心。”
高天成走過來。
我將頭貼於他腰際，想跟他說，你腿腳這樣，過去了又能做什麼呢？
可我決定將那句話吞進肚子裡。
“一定都要安
全回來。”
高天成一支手摩挲我的發，他手掌溫度透過髮絲，“放心吧。”他說。
然而他自己心裡也沒有底，萬茜、他、阿東，三個人是那人的對手嗎？他一個人幹掉了李剃頭兩兄弟。
“打算怎麼跟孩子們說？”我問。
高天成對此倒不怎麼耽心，“他們是男人。”高天成的答案讓我驚異，“他們懂男人的世界。”
但他們仍舊是孩子，他們只是男孩兒。我很想反駁他。
“先睡吧。”高天成擁著我朝外走。
但我在心裡決定不睡，睡著了他也會像阿東一樣不辭而別。
“不行可以讓蕭晗回來幫幫你。”高天成提議，“有了阿雷的蕭晗跟從前不大一樣了。有她在，其實我還放心一點兒，你一個人，我是真耽心你。”
“我不介意。我們同學那麼多年。當然之前有齷齪，不過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說不介意不大可能，說介意，有時又迷茫，不知到底該介誰的意。細說起來，她也是可憐人。我還記得她剛入學那會兒，你不知她穿得有多土，可是天生麗質，臉蛋兒生得美，多少女人杯葛她，她一路走來到今天，實屬不易。”
高天成推開我們臥室的門，點了燈，兩人相攜朝裡走。我只恨時光太匆匆，一切太過短暫，身邊人也分，也合，分分合合，卻總不許給我天長地久，或，許給我半世安然。
更何況心裡真的怕，年輕時也怕，那時怕的跟現在怕的不一樣。那時的怕多少有點兒作繭自縛、少年不識愁滋味的怕。如今這怕，恐怕是洞明世事以後知道好多事無力迴天的怕。中年人的怕，是更上層樓的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