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她沒什麼其他指望,老太太明白一時糊塗一時,早行將就木。如果內心裡沒一點兒別的念
想,日子怎麼過?
張若雷還跟她說過,將來會給她養老送終。也許只是兒時的一句玩話,但是她當了真。她生命和生活里人本來就不夠多,能夠跟自己說這樣體己和溫暖話的人就更少。
哪怕就是一句假話,她願意信到底。
她不知道,張若雷在對自己未來的規劃裡,從來就沒有過她。
那一次他問我,說,我要把我媽和你都送到國外去,如果沒有張姨,你能不能獨自照顧好我媽?
我看著她的屍體。
“不會這麼簡單。”
“什麼?”
“你不覺得她剛給我們通風報信就這樣慘死很奇怪嗎?”
他不語。
“你究竟有什麼事兒瞞著我?”
他不語。
我走到他對面,扳過他的臉。
“為什麼不肯對我說?為什麼?你要娶我作你的妻子了,但我卻對你對你的心一無所知。”
“一無所知?”
他低吼。
“一無所知?”
他憤怒,憤怒像火一樣在他胸腔裡熊熊燃燒,我甚至能聽見那些帶著陽光味道的被曬得乾透了的榨乾所有水份的木頭,在裡面噼啪作響。
“我愛你!”
他像頭受了傷的獅子一樣回到我面前。
“我愛你!女人不是有這些就足夠了嗎?”
他吼出來。
我們兩個都怔住,時光像被然間被凝結,像牛奶被加工成乳酪。
“果然。”
我看著他。
“果然。”
我盯著他。
“果然,你是這麼想的。”
“你並不完全愛我。”
我倒退。他跟過來。
“媳婦兒。”
“別這麼叫。我受不起。”
他站住,我們兩個長久的用彼此的眼睛對峙。
“這個時候,”
他抱著頭,頹然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