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邪惡的笑容來,一挑
左邊眉毛。
“也許。”
浴室裡傳出水聲,沒一會兒他裹著浴巾出現,並且掀開被子爬上了床,他習慣睡左邊,而我則習慣於睡右邊。等他躺好,他拍拍自己的右手邊,說“eon,寶貝兒,一對前嫌盡釋的夫妻應該睡在一張床上。”
“生不同衾,死不同穴。”我說。
他臉色從憤怒到漠然,再到心如死灰?
我們都曾經心如死灰。怎樣也無法改變的現狀,而我們執意不肯向那所謂的現狀妥協,我們不停的跟無可更改的現狀纏鬥,直到突如其來的某天驀然間發現,噢,不,我們不過一直在跟自己的心糾纏罷了。
我們都是愚蠢至極的人類。
因為勝敗都沒有什麼好令人欣喜的,勝了,說明你很愚蠢,你幹嘛要一直跟自己過不去?敗了則更加慘,自己跟自己過不去,自己讓自己的心千瘡百孔,痛不欲聲,還真是說不過去。
他側過身來,有一秒鐘,我感覺我成功的ko了他,我傷害到了他,可,為什麼呢?我一來懷疑我自己為什麼要傷害他,二來,我奇怪為什麼我可以傷害到他,但是我自己內心裡卻同樣的隱隱作痛?
我想我一定還是太過善良了。
這並不是一個好兆頭。
我倔強的遠遠的靠在牆上,遠方是望不盡的歲月盡頭,近處,是作繭自縛彷彿永遠也走不出來的人生。一切都似遠還盡,一切又都似有還無。我眼前閃過曾經的所謂的崢嶸歲月,一張張熟悉的、但是已經離我而去的面孔,我愛的人,愛我的人,親人、朋友、甚至是陌生人,我在幹什麼?
我不知道。
巨大的空虛和茫然攫住了我,扼住我的喉嚨,使我喘息不得,甚至,無法呼吸。
我沿著冰冷的牆壁,一點一點讓自己滑倒在地板上,我曲起自己的膝蓋,多久不曾有這種感覺了?
我想起那時候淮平還小,他把小小的自己蜷成一小團,然後將那小小一團塞進桌子底下不出來,有一次我也那樣做,把我自己塞進狹窄的空間,彷彿有人可以保護我,這樣就會讓我覺得安全,不願意從那裡出來。
高天成從床上走下來,然後整個人從上而下覆蓋住我,圈起他強而有力的臂膀把我整個兒抱起來,他抱我並不吃力,輕盈如同抱著一枚成熟的果實,然後小心翼翼的把我放在床上,再把我展開,鋪平,再一路將被子拉到我的腋下。
我閉著眼睛,眼淚順眼角流下來,我感覺到他溫熱的嘴唇,顫抖著吸乾了那些鹹澀的液體。
人生好苦。
我想。
人生好苦。
為什麼要讓我來?
我痛苦的佝僂住身體,我感覺到他的目光自上而下,帶著沒有
辦法去救贖我的絕望。
誰讓我如此痛苦?
我在心裡自己跟自己大聲的吶喊。
那以後,再沒有別的女人來過。
只不過那個金毛大胸女不止一次找上門來,有一次是在晚上,她登堂入室,進大門的那一刻就扯下自己的上衣,問他你確實不再喜歡我了?
高天成用平淡的目光瀏覽她的身體,然後淡然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