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高天成和我。他跟我結婚了,我們在一起。前一秒我們還看似恩愛,但下一秒他問我,我回哪裡?就像一個男人厭了身邊逢場作戲的女人,然後問她該把她放在哪裡方便,是地鐵口還是計程車站。
但阿東不理我,那背影只在燈下作短暫停留,然後繼續朝前,他走路兩肩高高低低,醜陋至極。我擦乾眼淚跳起來,又一路小跑追了過去。
我有理由相信這哥兒倆一定是親生的。
不想開門處見到高天成,他不是說要出差嗎?但他此際正一個人在喝酒,餐桌上有豐富的飯菜,見到我們並不意外,傭人過來招呼,說太太回來了?小高先生回來了?
我這才知道這裡傭人管阿東叫小高先生。
去洗了手、換了衣服,出來吃飯,剛端起飯碗就有人打來電話,我一看,陌生號碼,接起來。
“梅小姐。”
什麼人還叫我梅小姐?
我放下筷子,“您哪裡?噢對了,是康”
我忽然間靈光一閃。
“是是是。”那頭說。我幾乎像能看得見對方奮力點頭。
“蘇太太”
“沒太大關係,搶救回來了。”
他雲淡風清。
“那就好!”不知為什麼,我輕撫一下胸口。最近人死得太多,我實不願意再看見那一個個被命運擺佈的人最終都鎩羽而歸,臣服於命運之下。
“明天抽時間我去看她。”
“不用了,且得昏迷幾天,等她清醒我通知你。你來也是白跑一趟。”
“也不是。其實去看看也放心,畢竟那麼大的年紀,我其實跟她女兒蘇白曾經是同學。”
“噢?”
“是啊!”
“我好像聽蘇白說起過你。”
“是嗎?沒說我好話吧!大學裡我們倒是不熟,還起過沖突。”
竟然相談甚歡。
回到桌子前,見幾個人都沒動筷,我十分不好意思。
“怎麼都不吃?”
高天成黑著一張臉不作聲,阿東如出一轍。
拜託,我不過講了一通電話罷了,有必要每個人都擺臉色給我看嗎?這種飯難免食之無味。我放下碗筷,“突然間想起約了萬茜。”我說,“你們慢用。”
然後逃命般離開,出門時想到樓下自己曾經的家裡看一看,可手指卻只按亮了一樓。出小區門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一刻鐘多一點,這個時候這個季節中國北方街頭人跡寥寥,我伸手打了車。
司機按下計價器。
“去哪兒?”
也是。
去哪兒呢?
我說了自己家的地址,隨後又否認了自己“阿不”,又說了萬茜家的地址,“不不不”,去哪兒呢?
司機頹然放下雙手,“到底去哪兒?”
是啊!到底
去哪兒?
“你能不能?”我問,“幫我找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