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敲門他來了,有人蓋上我的頭紗,外面一切都變得清晰而朦朧,女孩們的笑聲清脆,漢子們的喊聲雄渾,屋子像一鍋煮沸的餃子,熱氣騰騰的在鍋裡翻滾。
高天成應該捧著花在門外狀甚玉樹臨風,女孩兒們尖叫著、驚叫著、不加掩飾的大笑,穿著統一的粉色及膝小禮服,胸前配著白色玫瑰花,她們個兒個兒都像花兒一樣,門縫裡塞進一封封大紅包,姑娘們的笑臉更加燦爛了。
大門洞開,我有點兒恍惚,有那麼一剎那,我覺得進來的那男人是個故人,但我眨眨眼,發現那人還真就是個故人,只是不是張若雷。
我低垂下眼瞼,不加掩飾自己的失望。以高天成冰雪聰明他斷然不會看不出來,但我覺得他不太會在乎。接下來接著鬧哄哄的,小夥子、姑娘們最熱衷這種場面,真真假假不重要,開心最重要。
他們活得真單純、真純粹。
我真由衷的羨慕他們。
而我在最應該縱歌狂歡的時候選擇了沉默而枯燥的生活,卻又在最應該安步當車的日子裡被捲進一段又一段的熱鬧。
我收回目光,發現阿東並沒有來,我知道高天成安排了新的任務給阿東,他應該抽不開身,另外一個原因則有可能是萬茜追得太狠了,把孩子給嚇著了。
這麼想我臉上不由自主就有了笑容,有人喊,說新娘子笑了。我抬起頭來,恍惚間看見高天成的臉,順著我的目光再往他身後看過去,沒有人,沒有,什麼都沒有。
我心往下墜,萬茜在一旁拼命打著圓場,高天成單膝跪在地上,嘴唇翕動,但我卻並聽不清
他到底在說著什麼,周圍人高亢的歡呼聲淹沒了他的聲音,但花已遞到近前,我雙手接過來,把它挪進頭紗,然後鼻子湊近,高天成抱起我,我終於驚叫出聲。
“你的腰.......”
眾人高聲鼓譟,“新郎的腰怎麼樣了啊!怎麼整的啊?誰整的啊?”
大家轟然大笑,像投進湖心的石子,一波又一波的笑聲像湖心的波紋,一圈又一圈的盪漾開去。我摟緊他的脖子,好在樓層並不高,沒一會兒就下了樓,高天成的排場不比張若雷差,回望那棟熟悉的房子,我竟然在這裡兩度嫁人。
冠蓋滿京華,城中有頭有臉的人都來喝我的喜酒。我不時朝外張望,可直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他沒有出現。
我望眼欲穿,可他不來。
春風推門開,似是故人來。
我朝門外望去,只能望見春風。
這真讓人遺憾。
回到新房,諷刺的是高天成把我們的新房安排在原先新房的樓上。
“我們原本就是鄰居。”
他有點兒多餘的解釋。
我不在乎,卸了妝,洗了澡,兩個人並排躺在床上,我說累了,他也說累了,他向左,我向右,那一晚無夢。
臨到清晨時他回過身來摟住我的腰,我睜開眼睛,發現他並沒有醒,也許只一個無意識的動作,我輕輕拿開他的手他也沒有醒,我披衣下床,後來又換了鞋子下到樓來。
我有多久沒有來過這裡了?
並不知道。
萬茜每週固定著人來打掃,我站在門口,恍如隔世,本來想進去,開啟那扇門,再開啟裡面那一扇扇門,也許他在裡面,朝我張開雙臂,說,梅子!
我嘆口氣,轉身又回了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