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手來擦掉一層,另外一層又湧出來。
“對不起。”
我已泣不成聲。事發之後我一直想哭,但又一直沒有機會也不敢甚至不知道在哪裡哭才好!
我到那時終於曉得,人能笑固然好,能、可以、有機會、有人可容你在他面前哭又何嘗不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連日來的壓抑與委屈一齊湧上心頭,竟在這耄耋之年似熟悉又似陌生的老人面前再也抑制不住,我索性放開號啕,他老邁而溫暖甚至仍舊有力的手緩緩、一次雙一次覆上我發。
“傻孩子!傻孩子!”
他不停重複同一句話,多久沒人叫我孩子?多久我不曾像個孩子一樣許自己脆弱不堪到崩潰?
人在被人當作孩子時總想著長大了該有多好,但其實長大了有什麼好?有時哭竟都是一種奢侈。
張福生蒼老而寬大的手掌背上怪石嶙峋、青筋爆出,我抬起淚眼,很想問他當初作下那個決定是否腸子都悔青了,但幾次開嘴,除了痛快淋漓毫不加以掩飾的嗚咽之外,竟不能成言。
“別演戲了!”
我頭頂傳來張若雷冷冷的聲音。我臉上淚痕未乾,卻並不妨礙我驚愕抬頭。
我以為他在說我,不想,他指責的物件竟然是自己的父親張福生。
張福生以同樣的姿勢仰望他。
“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但是我見你......”
他這一次對我說,他竟也有幾不能成言的時候。這更加讓我覺驚詫不已。
張若雷調轉槍頭,句句片刀似的朝老爺子就飛了過去。
“你滿意了?我離婚了。”
他額上兩側青筋爆出,憤怒讓他的臉變得面目猙獰。
“你明知我對婚姻和愛情甚至是女人沒什麼好感,我好不容易找到個想讓我.....想讓我”
張若雷說不下去了,他整個人原地轉了好幾個圈,像有什麼未知無形的枷鎖將他給困住了。
“可是你!”
張若雷指著張福生,而後者正以痛心疾首和無比無辜的眼神看他。
“我借假她手想保住張氏,你明知我早就知道我自己的身世,你明明知道曾幾何時我一生人最大的願望就是報仇,就是把張氏化為烏有,就是讓你一生的心血全變成狗屎。你明明知道。張福生!”
我站起來,他竟然直呼自己父親大名,哪怕他就真不是他親生的,他竟何以恨他至此。他對他雖無生恩,再怎麼說也有養恩啊!他怎麼會如此大逆不道?如此的......
好吧,我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詞。
而且,慢著,原來我竟然也是張福生的一枚可堪利用的棋子?
那我剛才伏在他身上痛哭流涕的行徑不是簡直天啊!簡直令我自己都發指!
我緩緩後退,而張若雷則一發不可收拾。他的指控也似狂風驟雨,似一刻也不能停歇。我見到他眼睛裡熊熊燃燒的仇恨和憤怒,那恨與怒幾乎要把他和他眼裡這世界撕成粉末。
“可是你高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高!”
張若雷的雙眼被憤怒燒成了烙鐵。
“你看出來了。”
他語氣開始變得輕靈,“我道行淺,還是沒能瞞得過你。所以你把股份全部都授權給她,你賭我會不會為了一個自己心愛的女人放棄自己生命裡曾經致關重要的復仇大計。你想讓我輸,你想讓我忘,你想讓我背叛。你這個無恥卑鄙該下十八層地獄的惡魔!”
張若雷大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