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過頭去,我見她半晌沒有動靜。好長時間
,她仰起頭來,長長嘆息一聲。
“我抱著那奧特曼,走出病房,再朝外走,那間高間病房在那個病區的最裡面,我那時的目標就是出那個病區,永遠不再回來。我知道偷東西不對。”
萬茜低下頭,一滴晶瑩的淚珠跌落塵埃。
“我以為那會是我人生中僅有的一次汙點,我以為......”
萬茜握緊雙拳。
“我走得飛快,我不敢跑,那門跟我遙遙相對,再沒幾步路我就要走出那道門,然後再花上一段時間往家裡趕,見到萬歡,萬歡那年多大?”
萬茜痛苦的閉緊眼睛,她轉過頭來問我。
“你猜萬歡那年多大?”
我搖搖頭,我知道她並不真正想朝我索要答案。果然,萬茜回過身,將自己的臉繼續直面那窗外的黑夜。
“那年萬歡四歲。”
她說。
“四歲,他想要一個奧特曼,他懷揣所有男孩兒都懷揣的英雄夢。他這要求其實並不過份。”
萬茜將自己的臉緩慢拉回到我面前。
“過份嗎?梅總,你覺得一個四歲的孩子想要一個奧特曼,哪怕是舊的,這要求過份嗎?”
我默默搖搖頭。
“是吧?!”
她眼睛看進我眼睛裡,試圖想求證些什麼。
我又默然點點頭。
萬茜深吸一口氣,故事在無邊的黑夜裡繼續。像春天的草一樣,默然發芽,寂靜生長,悄無聲息的開花結果。
“那天,我路過許多人,有正在康復的患者,有醫生,有護士,有那個樓層的保潔員,有家屬,有前來探看的患者的親戚朋友。他們像影子一樣,像鬼影,像黑色的樹影,像人影,像各種影子,他們全部加起來沒有我一個萬歡重要,我眼前只剩下萬歡的臉,沒有別人,別的人、所有的人、全世界的人加在一起全部都是影子。我看不清楚他們的五官,也對他們的五官沒有興趣,我不在乎他們長成什麼樣,我不在乎他們對我是好是壞,我什麼都不在乎,我只有萬歡,我是他姐姐,我有義務讓他過好的生活,我有責任照顧好他。我......”
萬茜再一次激動。
我見她胸腔起伏,像波濤洶湧、起伏疊宕的峰巒。
“我繼續往外走,那時候我才幾歲,我就知道自己腳步不能亂,目光一定不能露出恐懼,我漢有讓別人看出破綻,不能讓人看出來我......”
萬茜幾度停頓。
“不能讓別人看出來我,其實並不配擁有那樣的玩具,也不可能擁有那樣的玩具。”
萬茜再一次握緊自己雙拳。
“我配!”
她說。
“我其實配。”
她再一次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