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兩人很有默契的沉默。半晌,張若雷才開口,問我怎麼不說話了?
我說我也是,跟人相處久了,就越來越不願意跟人說話。
他微笑,抬頭挑眉看我。說你說誰不是人?
我回,說誰說我不是人我就說誰不是人。
那是我們別後以來顯有的、少有的一次和諧的對話。
萬茜的提醒把我拉回到現實,我恍然回神。萬茜知道我,再一次在耳邊小聲提醒,說“接親的人來了。”
我調回目光,房間大門裡裡外外都貼著俗透又喜慶透的大紅喜字。張若雷在外面敲門,高亢而興奮的男高音此起彼伏,裡面的伴娘有幾個很年輕,更愛熱鬧,隔著門跟外面的那些人裡應外合。
如果不知內裡乾坤,這該是一樁被人羨慕與祝福的婚事。
裡面伴娘們在朝外面討要開門紅包,外面一群小夥子起鬨跟著討價還價,張若雷的聲音鶴立雞群。
“要多少都給,只要開開門就好。”
但是小伴娘們並不滿足,仍舊一個勁兒的往高抬價碼。我微笑著看眼前這一幕又一幕,淮海站在人群最
深處,我不知他內心裡是寂寞、兀自的孤單還是在冷眼看這一切熱鬧。
蕭晗說過一定會讓張若雷後悔。
她真喜歡上張若雷了嗎?
有些人,一生最愛的唯自己,沒有任何人。
我現在倒真心希望她有那個本事讓張若雷回心轉意,這樣至少我不用再勉為其難。愛與不愛現在倒顯得不那樣重要,我終於明白,有時再愛一個人,也不能跟他在一起。而有些在一起,早已無關愛恨。
門開處是煥然一新的張若雷,他手捧鮮花。那時,我從他的眼睛裡看見我,看見我們,我凝眉細看他,又似看見我們的未來。
他總似遠非近,又總似近非遠。他,究竟是哪一個他?哪一個他才是真的他?
我正自恍惚間,張若雷早已單膝跪地,眼睛裡飽蘸深情,周圍人聲鼎沸,不少人在起鬨,我聽不見鬧嚷嚷他們都在說些什麼,只聽見他跟我一字一句,字字飽滿而鏗鏘。
“梅子,嫁給我!”
我知自己該應景的喜極而泣,我也知自己不該應景的喜極而泣。但此情此景仍舊讓我忍不住淚目。
我伸出手來欲接那花,接過來卻抬眼看見立在門口的蕭晗。
我神情一凜,張若雷循我目光搜尋,神情也是一凜。萬茜早跟了過去,四雙妙目無言對峙,稍頃,只見蕭晗嘴角含一絲嘲諷的笑容,緩緩隱退在門邊。
裡面許多人不明就裡,仍舊在那兒起勁的起鬨。
張若雷攔腰打橫將我抱起,雪白的婚紗由花童一路拖著,眾人聲浪一浪高過一浪。
婚車在路上平穩行駛,終點是婚姻殿堂。一切美豔不可方物,行至目的地,早高朋滿座,張若雷牽著我的手,禮堂布置得富麗堂皇。婚慶司儀竟是娛樂圈名人,我輕笑,低聲說:“你倒真肯下本錢。”
“一生一次。”
“一生一次?”
我偏過頭去看他,見他眉目雖憔悴,卻透露出無限歡喜。我猜他那歡喜背後一定並不單純,正如我此際的微笑也不純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