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事你對我有誤會。”
我不作聲,她總能一下掐住我的七寸。我忽想起蘇白死前跟我說過的那句話:如果不是蕭晗主動獻身校領導,你以為你會拿到畢業證?
我心有些軟,語氣也禁不住緩和。
“我們出來坐坐吧,我們好久沒見,也好久沒在一起好好說說話。”
我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應承下來。
地點是她定的,我按時赴約,沒跟張若雷說。到門口,遠遠望見她,優雅、淡定,我不由心生怯意,但她一早看見我,起身,朝門口款款走來。
輸了。
我在心裡跟自己說。她朝我走來,像多年老友重聚,沒半點尷尬與嫌隙,我不知她怎能做得到?
玻璃門被無聲推開,從裡面走出熱情洋溢的可人兒,可人兒一雙柔夷軟若無骨,真不知道這妖精是怎麼生的,這雙手我一個女人握下去都恨不能心臟漏掉半拍。蕭晗挽上我胳膊,我被她被動的帶著朝裡走,侍者在門口衝我們點頭微笑,“歡迎光臨”。她們說。
我被引領至她先前坐的位置,她作主幫我要了咖啡,桌上托盤內是小甜點,造型可愛。
“記得嗎?那時候你常帶巧克力,我剛從農村出來,都沒吃過,是你給我第一塊兒巧克力。”
她看著我,端起面前的杯子輕啜一口,面前的甜點現在她不大吃,要保持身材或者隨便什麼原因,總之,於她來說,這些都已經不再是什麼稀罕物。
我沒說話,不知道要跟她說什麼才好,敘舊,昨日一切於我來說又有點兒恍如隔世。談現在?我們之間又沒什麼現在好談。暢想未來?拜託,無論她曾經是否幫助或者為我犧牲過,我都不太想自己未來的生活裡有這麼一號女人時常出入。
“知道嗎?是你教我吃巧克力要吃黑巧。那時候我愛去你家,阿姨做的飯菜很好吃,而且......”
她眼瞼耷下。
“從來沒對我流露出來過嫌棄的臉色。”
她一聳肩膀,“你知道我們這些人,其實心底裡自卑得要死,別人一個哪怕再細微的眼色也逃不過我們的眼睛。但是你媽,那個老太太,我每一次去,在你家留宿,在那兒吃,穿你的衣服。記得嗎?”
她身體前傾。
“有一年過年,我沒地方去,學校清宿舍不讓住了,你讓我去你家,大年夜,你媽包的餃子,我一邊
哭一邊吃。”
她眼淚晶瑩剔透,順下眼瞼悄然滴落。蕭晗定一下,抬起眼睛看不知名的地方,平復片刻情緒,這才伸出手來從自己坤包裡掏出一包紙巾,拇指食指輕輕從裡面抽出一張來,小心翼翼擦拭自己淚痕。
“瞧我,”
她似自我解嘲,拿起面前的咖啡杯,又淺淺喝了一小口。
“這些事兒,我片刻不曾忘過。”
跟她此刻的激動比起來,眼下我似乎已經慢慢從剛才初見她的膽怯裡走了出來。這真是一個令人振奮的改變。我平靜注視她,她似沒有料到我會表現得如此雲淡風清。
如果這個場面的時間再往前推行兩年、三年、甚至更長的時間,我有理由相信我會比她哭得還要慘。
我不相信她的眼淚,我相信她的記憶,但很遺憾,我不相信她的眼淚。一個感情收放自如的人,我不信她的眼淚、臉上的悲喜能夠準確無誤的表達自己的內心。
我覺得這些都是鋪墊,沒有目地的事兒蕭晗不會做,她今天約我來一定有其他事。比如婚紗店那張巨幅海報,我不相信她是無意為之,她在做那件事兒之前究竟花了多少錢、下了多少工夫,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蕭晗顯然沒想到我會是這麼個反應。一切都不同了,人會變,時間會一直不停的往前走,感情、想法、甚至人的生活習慣,一切都有可能改變。
她只是沒想到我這樣一個蠢女人,某一天也會突然間變得不再感性甚至多少有些冷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