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也是魔,它們不是我的心魔,是我的腸子魔,胃魔,我整個人都被魔給佔領了。
我大聲跟張若雷宣佈,我就是個女魔頭,我肚子裡現在全部都是魔,它們每一個都想讓我好看,我偏不,我要控制它們,不會讓它們控制我。
“噢,對了。”
我又回身,
可是回了身也找不見他的臉。張若雷的臉呢?呵呵呵,對了,他已經不要臉了,他這麼欺騙我,他要臉嗎他?我一抬手,手掌正碓在他下巴上,我一發力。
說:“我看著你了,在商業街,我一打電話,你還接了,你說你正在陪哪個領導,你撒謊,呃”
又一陣反胃,那些經過食道、胃大腸還沒到小腸的食物在我身體裡走了這麼一圈,再返上來時就像下水道反味兒一樣,又酸又臭,可是我不能吐,吐完了就髒了地板,我不能吐,我一伸脖,竟然把到嘴裡的嘔吐物又生生吞了回去。
張若雷顯然比我更清醒,他大呼小叫,驚駭得不行。
“你幹什麼?快!我帶你去洗手間,吐出來,不然擱在胃裡酒也醒不了,多難受。”
“我不!”
我大聲嚷嚷著“我不!我就不!我不要你管,你這個大騙子,嘔......”
我吐得七昏八素,鼻涕眼淚一齊流出來,憋得我臉紅脖子粗,整個胃恨不能被我吐了出來。張若雷殷勤在一旁侍候,一會兒掃背一會兒端水。
他裝好人,他這是在裝好人,要不是他我能遭這份洋罪?我一邊吐一邊在心裡罵他,可全部都吐完了又感覺整個人又空又清醒。
突然間意識到,如果人心裡裝得滿滿登登的就難免會糊塗,反裡面空空如也,或許才更容易讓自己看清楚自己和這個世界。
人心都是貪的,總想裝得更多,這樣的人其實就是想得到更多。得不到的、遺憾的、放不下的全部都擱在自己心裡積攢著,那些慾望和愛恨交織纏繞,好人都會給繞進去,更何況是我輩這些俗人。裡面東西一多,一亂,人也就難免跟著亂了。而想要得太多,都想抓在手裡,都想擺平,也就難免顧此失彼,狼狽不堪。
我一支手仍舊抱著馬桶,賴在衛生間地上不肯起來,他臉上寫滿無可奈何,俯下身來欲把我抱起,可我死死拽住馬根跟他叫勁。
“幹嘛啊?你?”
我小頭一扭,大義凜然狀。
“我不用你管,你給我走。”
張若雷被我氣笑,看著我束手無策,又上來拉我,我屁股像被定在大理石地面,死賴在地下不肯跟他走。他累得四馬汗流,到後來手掐腰擼起袖子:“還就不信了,我整不了你!”
“你就整不了我!”
我跟他槓上了。
他兩手從我腋下插進來一使勁。
“起!”
我說起個屁,死死抱信馬桶就是不撒手。
張若雷說你怎麼著?這麼個美男不要,你要摟著馬桶過日子啊。
我一歪脖兒。
“摟馬桶怎麼了?至少馬桶肯把我吐的、拉的盡數照單全收。無怨無悔,任勞任怨。而且它是永遠也不會離開我,
更不會騙我。壞了我還能換了它,它也不會跟我唧唧歪歪。”
我眼見得張若雷馬上就要崩潰,他眨巴自己那雙小眼睛,滴溜溜亂轉從頭到腳打量我,彷彿從來就不認識我,這是第一次見我。他原地轉個圈,撓撓頭,仰天長嘯。
“天啊!瞧我認識的、愛上的是個什麼玩意兒!她還是女人嗎?”
他臉一黑,正色瞅我,嚴厲說道:“你!說!怎麼著,起不起來?”
“不。”
我調整了一下姿勢,把那馬桶抱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