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我笑,打哪兒論的呢?因為張若雷?我低頭,再抬起頭來。
“不敢當。”
“姐。”
我轉過身,朝她相反的方向邁步。小葉在我身後無聲無息,只有那駕校的宣傳人員從我後面玩命的追上來。
“姐,姐,您還報不報名,過幾天就沒有這些優惠了。”
“沒有怎樣?姐沒錢嗎?”
我沒回頭,在心裡這樣跟他說。
過幾天,我真報了個駕校,每天下午都出去練車,公司裡也沒人管我,再有急事就電聯。我們這期學員,男女一堆,幹什麼的都有,一個姓周的大叔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五十左右的年紀,身子骨倍硬朗,他說他每隔一天就去健身,從前是個語文老師,也確實談吐不俗,說的話暗含山水,很有意境,又說得不露骨露相的讓人難以接受。
還愛運動,尤愛爬山,周邊的小山小丘都早不在話下。還帶我去爬了一次,他們有個戶外群,一群熱衷於戶外運動的男男女女,我跟著準備裝備,買買買,去衝了個數兒,去的時候摩拳擦掌,在山下整隊時,老周幫我糾錯,說這個得這麼整,那個得那麼弄,我也不明白,動手能力更是白痴。
他爽朗的笑著,幫我把一切都重新弄至妥當。
這些人個個積極陽光向上,也真影響了我,不過我體力不濟,爬了沒兩步就讓人家甩出老遠來,只有老周遷就我,我累得呼哧帶喘的,他則老神在在,還能一邊爬一邊跟我說話。再爬一會兒,我就只有出的氣兒沒有進的氣了。
我朝老周擺手,說哥啊,再爬下去我該交代在這兒了。
他瞅瞅我,要卸下我身上揹著的裝備。說有你周哥在,還能讓你交代在這地方?
我一邊擦汗一邊告饒,說不行了不行了,我真不行了,真想一屁股坐哪兒歇一會兒,可這山又不容我們這種新手歇息,我連坐都不敢坐,我抬頭往上一瞅,眼暈,低頭往下一瞅,腿肚子轉筋。
我開始後悔起來,好不容易趕個週末,幹嘛不老實兒的在家休息,上這兒來作什麼妖?我說老周我想回家。
我都帶著哭腔了,覺得自己現在真是既矯情又丟人。
老周就笑,朝我伸出手來。我猶豫了一下,也伸出手去,剛要拉,卻被另外一支手不由分說的拽了過去。
我一抬頭,竟然是張若雷。他全副武裝,他什麼時候也好上這一口兒了?
我來不及驚訝,他在我腰間綁了個什麼腰帶,一頭兒連著我,一頭兒連著他。他噌噌帶我往上爬,我在後面再怎麼喊讓他慢點兒我不行了他也不理,反正連拖帶拽,連滾帶爬的。到了山頂,我覺得整個人已經虛脫,躺在山頂的開闊地就再也不肯起身。張若雷和老周站得很近,兩人時不時還小聲的交談幾句,至於說的到底是什麼,我聽不清,也沒有勁兒再去琢磨了。
我覺得這輩子我都不想再出來爬山了。
兩個人均有備而來,拿出豐富食物,我吃了點兒,又休息好長時間,這才感覺自己的四肢好像還在自己身上,還是自己的哈。
站起來開始活動,果真是一覽眾山小,遠山如黛,茂密叢林升騰起片片白霧,目極處,天高水遠。人站在山頂,眼界不一樣,心情不一樣,世界好像都跟著開始不同。
最奇怪就是張若雷,把我整上了山,他並不跟我多說話,只在那兒跟老周聊,兩個人還不時指指點點的,頗有相逢恨晚的意思。
及到下山,老周要接過我的背囊,張若雷也要接,我說我自己能行啊,聽說下山比上山省勁兒,兩人相視笑笑,誰也沒說話,張若雷繞到我身後,開始動手解我身上的背囊,我怎麼抗議也沒用,也就由著他,我想他背兩個大包能行嗎?但他不理我,下山時才曉得並不比上山容易,山不平,微陡,走每一步我都覺得自己像是馬上要滾下去葬身在這祖國的大好河山了。
於是便又在心裡咒罵了一路:幹嘛要自討苦吃?這不閒的、有病、活膩歪了嗎?
張若雷一直拉著我,他手掌一如既往,寬大溫暖,同時給予我力量。他在我身邊,我心得定不少,甚至惡作劇的想,如果真要滾下去,就沒那根拴狗的繩子,我也不會鬆手,拽住你,跟你一起滾下山去。
終於捱到山腳,又似脫了一層皮,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老周不會開車,他和我都是搭這個群裡其他人的車來的,老周邀請我返程還是跟他一起,張若雷從旁攔下,說要送我回去。
又問老周,不然您老也坐我車咱們一塊兒吧!
“您老!”
我見老周臉上肌肉小面積的不自然的抖動了兩下,而這邊廂,我的所有行裝已經上了張若雷的車。
熟悉的位置熟悉的人,車上卻一路無話。可能太累,體力透支太過,車上搖搖晃晃,後來我竟迷迷糊糊沉入夢鄉,而且做夢還在爬山,把自己又給累個半死。
不知睡到幾時,昏昏然逐漸清醒,開始以為是在家,馬上反應過來不是。是在張若雷的車裡,車座位不知何時已被他放平,他坐旁邊,瞪倆大眼珠子瞅著我逐漸醒轉。
車現在停的竟然不是市區,周圍天黑漆漆暗下來,連盞燈都沒有,兩邊是一望無際的更空的空和更暗的暗,都一眼看不見邊。
我揉揉眼睛坐正了身子,他默默從旁邊遞過水。我接過來,從前我們在一起時,他知道我醒來第一件事兒就是找水喝,我心一酸,他還記得,伸手接了過來。
人是不能跟自己的本性作鬥爭的,我是真的渴得不得了。
開蓋,仰頭,咕咚咕咚猛灌自己幾口,喝得舒服了,這才調整瓶子的高度,緩緩又餵了自己幾口。喝足了,他又遞過吃的,兩樣,一樣小點心,一樣午餐肉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