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舊保持在暗暗的夜裡對他長久凝視的習慣,我仍舊總是在白天把高跟鞋踩得特別鏗鏘有力。很多人都說我變了,有了女強人的氣質,我不說話,甚至不願意再朝這些人微笑,這讓他們更覺得我更像是一個女強人。
但究竟什麼是女強人?我抽出空來就想這個詞兒,這個詞兒一共三個字兒,但我卻怎樣都看不懂它。
這世上女人變成女強人究竟是好還是賴呢?
為什麼女人這樣就會被稱之為女強人,但是男人做到什麼都還只是男人?
這世界究竟是厚待了女人還是薄待了她們?
我越來越看不清楚這個世界了。
我經常往寺院裡跑,但是寺院裡卻並沒有人講經說法。一大群人跪在菩薩和佛祖面前,祈求他們能在芸芸眾生中看到自己最虔誠的信徒,然後賜給他們幸福。
他們求兩聲,拜兩下,一柱香火,一把零錢,磕幾個頭,就以為可以得到。
人們有多可笑,有多貪婪,真認為這世間有一本萬利的買賣?
出了廟門,有人伸手乞討,有人擺攤算命。有個人邊兒上圍了一大群人,我擠上前去,看見一個花白鬍子的老人,穿著道教的服裝,頭上挽了一個道教的髮髻。發也花白,分不清到底黑的更多還是白的更多一些。那人一臉霜塵,黑紅色臉膛,他說自己跑遍了名山大川,甚至見過某聖人的金身。
邊上有人說他算得準,我朝他伸出手去,問他說,你說說看,我頭一胎是個男孩兒還是個女孩兒?
那人端著我的手在陽光下細細揣摩,又用手指在我臉上三庭處不斷停留,到最後手摸鬍鬚不容質疑的下了最後的判斷:女孩兒。
我微微一笑,說我兒子都十多歲了。
他惱羞成怒,說你一定從前做過人流。
我說我做過你媽,我掀了他的攤子。我以為會釀成一場流血事件,沒承想他只倉惶的收了攤子,旁邊有人湊上來,說那就是個跑江湖賣藝的騙子,十有八九的無知婦孺都會被他騙。
我轉過頭,說你不騙無知婦孺嗎?你不騙無知婦孺你吃什麼?真正精明的人有人會相信你嗎?
他一臉孤傲,問我認識不認識某某,那個某某,是城內知名的大人物,我不認識,但是聽說過。
他說,那是我的客戶,不信你打聽打聽,他搬家的時候就是找我看的陽宅風水。
我搖搖頭,撥開仍舊紛亂的人群,寺院上空騰起一層層香火散發出來的濃濃煙霧,騰在半空時,像一朵厚實的雨雲。再往上,就被稀釋在散淡的空氣裡,了無痕跡。
那些本來應該代表恭敬尊崇的香火,正不知被多少香客以交易為名點燃、奉上。
“菩薩啊,求您保佑我......”
菩薩低眉,看著眾生或許痛心疾首:你們個個兒祈求我來保佑,但是你們既不知我到底能保些什麼,也不知道憑一己之力都能做到什麼。一味外求,有什麼意義呢?
菩薩落淚,不是因為我們可憐,是因為我們太過愚蠢。
有一天,張若雷看見我,我和他長時間沒單獨交集。有交集就是談工作,談了工作就各忙各的。張若雷某次笑著調侃,說我們越來越像老夫老妻了,中國有多少老夫老妻過著過著就會把雙方變成生活在同一屋簷下的陌生人?!
他以為我會笑,會憤怒,會踢他的老二,但我卻只低下頭轉身就走了。張若雷用眼光把我送出去好遠。發微信說我變心了。
變心了嗎?
我還有心嗎?
這世界還有多少人擁有這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