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聽,一低眉,小葉撇撇嘴。
“姐,別整得他真跟你自己家老爺們兒似的,有錢人就那麼回事兒,這年頭,你聽妹子一句,能撈就撈,能開心就開心,別的什麼也別想。像他這種人,一下生就註定是大家夥兒的老公。你看王思聰。誰是誰老公啊,都是臨時工。既然如此,就想開點兒,世界這麼大,認真給誰看?!”
她一屁股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胸前還很生動的顫了兩顫。我一笑,瞄著她的36D,說,“妹子,你這是不是就叫做動如脫兔?”
小葉掩著嘴,笑得花枝亂顫的,說“姐你可邪惡了呀,你比妹子我有潛質啊。”
她胸前再一次劇烈的波瀾起伏,衣服包裹下渾圓的肩膀一聳一聳,像脫了臼似的。她臉一轉,把卡放在桌子上。
“姐,他說,錢你拿著,人你隨時可以走。”
我握著卡,低下頭,心裡反而兵荒馬亂。小葉坐我對面,幾番欲言又止,最終卻又作罷。
“姐,真想好了,就走吧!錢你拿著,張若雷這人別的上行不行我不知道,但在錢上是個爺們兒,他吐口說了給你,就不可能拉屎往回坐。”
小葉往前一欠身子,那雙摸上就能讓無數男人神魂顛倒的小手兒果然柔若無骨。
她斂起笑意,坐正了身子直視我的眼睛。
“姐,你能走就走吧。我們都是賤命,也再過不了平凡普通的日子。你不同,你是被迫捲進來的。你帶著孩子走吧,離這兒遠兒遠兒的。越遠越好!我們這些人,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都為了功名利祿不擇手段,我們沒底限的。外人看我們光鮮,可我們這些人心裡誰沒有一個屠宰場?沒有一個大糞缸?”
我沒想過有一天小葉竟會跟我推心置腹,心頭一熱,不覺有些淚目,把她送到門口,她回身,輕輕抱了我一下,眼角竟至微溼,我始料未及。待細看,她卻又俯下身去抱了我,用手厚厚拍我單薄的肩背。
“姐,女人不容易。如果走了,讓自己快樂,好好保重。”
說得我心裡也十分酸楚,本想扯住她再多說兩句,她卻回身一推門,走了。
活得那樣醉生夢死,什麼都不在乎的一個女人,在生意場上意氣風發、八面玲瓏的女人,我曾經以為除了錢沒什麼可以讓她傷感的女人,卻原來,她也是傷感的。
我久久站在公司的大玻璃門內,看著她的身影在我眼前逐漸消失。轉過身身,這巨大的大廳被裝修得得體冷峻、富麗堂皇,一晃,我都在這兒幹了多少年了啊,一晃,我認識張若雷都多少年了呀。
那年前夫淮海劈腿,我自殺了兩次,後來回天乏術,這才重新投入職場,什麼職業規劃呀什麼也沒有,賺錢,養兒子,養自己,活著,那曾經就是我人生最大的目標。
十年人事幾番新。
回到自己辦公室,我開始細心思量手頭的工作,交接,收尾,辭呈。張若雷也已經口頭同意,也讓小葉轉達了這個意思,但辭職信還是要有,一切都按步就班。
要說在中國還真就沒什麼秘密。很快我要走的訊息人盡皆知,有人見我笑,那笑可假,問我以後要上哪兒高就,發達了不要忘了他們。有些人開始對我疏遠,在這些人眼中,我已經再無巴結和投資的必要。
風言風語自然也少不了,不去聽,原來就是天涼好個秋。你管不了幽幽眾口,但是你可以管住自己的耳朵不去聽,自己的心不去胡思亂想。
人要會活著,人不能總活在別人的眼睛和嘴巴里。
我是成長了吧,為此,我感動得幾乎想落淚。
也是這麼一拾掇,才發現自己東西還真不少,也才發現手頭的工作也不少,總也交待不完,總也安排不完的樣子。有時下了班我還在忙,外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空曠而偌大的辦公區只剩我一個人的辦公室孤零零的亮著燈,環顧四周,竟薄有不捨。
我是個念舊的人,當初離了婚,我找工作,之後漸漸踏上正軌,又幾番故地重遊,回到跟淮海的故居,那裡埋葬了我的青春,曾經我以為此生最好的日子。當然,最不開心也是在那裡發生。本來想一生都不願意再觸舊景傷情,但重新路過也好,蓄意也罷,再看見,五味雜陳,竟不全都是恨。
幾次,我忙得告一段落,出來途經張若雷的辦公室,看見他也一個人,有時候在專注的幹些什麼,有時電腦開著,他抽著煙,腿放在自己面的辦公板臺上。我想過要去跟他告個別,哪怕是出於禮貌。可心裡另外一個聲音告訴我,又何必呢!又何苦呢!你真的那樣單純就想去跟他告個別?
我想也是,籍口找得再漂亮又有什麼意義!
穿過那一大片無人辦公區,他屋子裡的燈突兀而孤獨的亮著。我又想起《大話西遊》裡的至尊寶,他對著變身為孫悟空的自己對紫霞說,你看那個人啊,好奇怪啊,你看他的背影,像不像是一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