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朝主屋的方向指了指,池魚張張嘴,一時驚愕又茫然,喉嚨裡吐不出聲音來。
鄭嬤嬤溫柔地拍著她的背,低聲道:“別害怕,主子不是壞人。”
不是壞人,那……池魚嚥了嚥唾沫,牙齒打顫地問:“師父……是人嗎?”
她早該覺得不對勁的啊,當初在遺珠閣,那麼大的火,師父到底是怎麼不聲不響把自己救出來的?火光之中,她分明看見了三丈長的白髮和鋪天蓋地的紅袍,一轉眼,怎麼就都沒了?四大親王和沈棄淮都是疑心很重的人,只不過見了他一面,怎麼就紛紛認定他便是失散多年的三皇子?
朝中局勢這麼紛亂,沈故淵是從哪裡知道那麼多人的背景和偏好的?他又怎麼能一算一個準,將沈棄淮一步步逼到現在這個地步?
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啊……
渾身都忍不住顫慄起來,池魚哆嗦著抓住了鄭嬤嬤的衣裳,嘴唇發白地看著她。
嘆息一聲,鄭嬤嬤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嬤嬤也有苦衷,不能告訴你太多,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全部的真相。你師父是個嘴硬心軟的傻子,他現在也有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你得包容他,別離開他。”
別離開他?池魚哭笑不得:“是他要我走的。”
嫁給沈知白,她自然就會離開他,這是沈故淵希望的,他壓根沒有想把她一直留在身邊。
“聽嬤嬤的,別走。”鄭嬤嬤認真地道:“走了會後悔的。”
抓著鄭嬤嬤的衣袖,池魚好半天才回過神,深吸一口氣。長長地吐出去:“嬤嬤,我還能問您個問題嗎?”
“你說。”
“師父這般救我幫我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鄭嬤嬤苦惱地皺起眉頭,左右看了看,低下身子來湊近她些,小聲道:“世間諸事,有因就有果。你師父種下了欠你的因,就必須來嘗這幫你的果。這是他欠你的,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愣愣地聽著,池魚想了想:“那這樣說,師父應該是個好妖怪?”
“對……啊?”鄭嬤嬤眨眨眼:“怎麼就成妖怪啦?”
“他剛剛用的,不是妖術嗎?”池魚抿唇:“我看過神仙的戲,他們都說神仙是穿白衣裳的,穿花裡胡哨衣裳的,一般都是妖。”
鄭嬤嬤目瞪口呆地看了她兩眼,背過身去,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怎麼?”池魚連忙跟著轉過去:“我說的哪裡不對嗎?”
“沒有沒有,是對的。”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鄭嬤嬤拍拍她的肩膀:“那你覺得你家師父是什麼妖?”
認真地想了想,池魚道:“他身上有梅花的香氣,也許是梅花精,但長得實在太好看了,世人都說,只有狐狸精化為人形才會傾國傾城,所以……可能是個喜歡梅花的狐狸精。”
–—”鄭嬤嬤捶著地狂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斷斷續續地道:“喜歡……喜歡梅花的狐狸精,這個身份很不錯!”
池魚神色複雜地看著她:“嬤嬤,我現在很害怕又很慌張,您能不能別笑這麼開心?”
“抱歉抱歉。”鄭嬤嬤坐直身子,拿帕子抹了把臉,戲謔地看著她:“你師父是妖怪的話,你現在不是應該逃跑嗎?”
“就算他是妖怪,也一定是不會害我的妖怪,我怕什麼?”池魚皺眉:“我只是一時有點不能接受。”
“是啊。”鄭嬤嬤笑道:“換成誰都不好接受,所以你今晚就跟嬤嬤睡吧?”
“好!”池魚感激地看著她:“多謝嬤嬤!”
主屋裡,捆好紅繩的沈故淵鬆開了四周的結界,看看時辰,再看看外頭一點聲音都沒有的院子,他眯了眯眼,掐指一算。
竟然在側堂?
有點意外,沈故淵起身就去側堂敲門:“寧池魚。”
正坐在床上發呆的池魚一聽這聲音,嚇得扯了被子就裹住自己,嚥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道:“師……師父,我今晚想就在嬤嬤這兒睡。”
鄭嬤嬤好笑地看她一眼,上前開啟了門,朝沈故淵屈膝行禮:“主子,池魚姑娘身子不舒坦。怕傳染給您,所以今晚就跟老身睡了。”
疑惑地看她一眼,沈故淵又看了看裡頭床上的一團被子:“當真?”
“當真!”一團被子大聲地答。
撇撇嘴,沈故淵拂袖就走。愛睡哪兒睡哪兒,跟他有什麼關係?
門關上,鄭嬤嬤上床同池魚擠在一起,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髮:“乖,別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