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滿是執拗,眼裡有種奇異的光迸出來,池魚腰桿挺得很直,手也沒抖,看著面前臉色漸漸沉下去的男人,微微一笑:“我說得對嗎?王爺?”
這突如其來的指控聽得在場的人一頭霧水,沈棄淮沒吭聲,餘幼微眼珠子轉了轉,也低頭沉默。旁邊的孝親王實在弄不懂,上前兩步來看著她問:“這話怎麼來?姑娘認識那幾個刺客?”
“認識。”轉身跪在餘幼微身邊,池魚抬頭看著上面坐著的廷尉,一字一句地道:“餘永十二歲被人販子賣到鎮南王府,因為根骨不錯,被沈棄淮收做護衛,後又去少林寺學了兩年的武藝,成為了沈棄淮的左膀右臂。每次有暗殺任務,他都會帶隊,提前安排好動手時辰和地點。”
“方七是沈棄淮撿回來的人,有救命之恩,所以很努力地跟著餘永學習武藝,一起去辦沈棄淮吩咐的事情。他家住京城以東的永來村,家裡還有一個年幼的妹妹。”
“鷹眼老三是江湖中人,武功本就不錯,但因為殺了官宦人家的公子被官府通緝。沈棄淮收留了他,給他飯吃,他也就為沈棄淮賣命,一年的俸祿,怕是比廷尉大人都高。”
一口氣說完,池魚朝沈棄淮笑了笑:“我要是有半個字說得不對,請王爺指出。”
沈棄淮低頭看著她,輕笑一聲:“你就這麼恨我?”
“不恨了。”池魚聳肩:“只是把我以前對您的縱容和沒有立場的維護,統統收回來而已。”
她從來就不喜歡做沈棄淮給她的任務,以前是想著他會高興,會高枕無憂,她願意矇蔽自己的良心,做一些她不認同的事情。
但現在,都被人利用殆盡,過河拆橋了,她還給他留什麼餘地呢?這地獄,她陪他下去又何妨?
沈故淵輕笑一聲,修長的手指敲著椅子的扶手,心情很是不錯:“這個幾個刺客來頭可真是不小,既然原告說得這麼詳細,那核實一下便知真假。”
“不必了。”沈棄淮淡淡地道:“這些人,的確是悲憫王府的人。”
“哦?”孝親王眉頭緊皺:“那你方才為何要扯上宣統領?”
沈棄淮笑而不語,旁邊的雲煙立馬跪了出來,拱手朝沈棄淮道:“王爺不必再維護卑職,卑職自己擅作主張,後果也該自己承擔。”
“你哪裡承擔得起?”沈棄淮嘆息:“這罪落在本王身上,至多不過罰俸祿,賠禮道歉。可落在你身上。就不是簡單的事情了。”
“那也不能要主子來替卑職收拾殘局。”雲煙以頭抵拳:“卑職敢作敢當,這些人都是卑職派出去的!”
好一齣主僕情深的大戲,池魚看得冷笑連連,心想怪不得沈棄淮那麼護著雲煙呢,出什麼事情雲煙都二話不說站出來頂罪,真是一頭乖巧得很的替罪羔羊。
孝親王沉著臉色看著他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棄淮你的親衛,為什麼會派人去殺故淵的徒兒?”
“孝親王有所不知。”雲煙轉頭拱手:“此女子名寧池魚,並非三王爺的徒弟,而是先前死在遺珠閣裡的池魚郡主。”
此話一出,眾人譁然,下頭跪著的池魚也挑了挑眉。
四大親王臉色難看得很,看著他們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場鬧劇:“池魚郡主不是已經死了嗎?”
“託師父的福,沒有死成。”池魚乖乖舉手,自己搶過話來解釋:“遺珠閣不小心走水,要不是我恰巧外出,怕是要真的死在裡頭了。”
“你怎麼不早說?”孝親王瞪眼,一把將她拉起來:“池魚丫頭,你可是郡主啊!有什麼不能同咱們好好說?鬧成這樣,像什麼話?”
抿了抿唇,池魚苦笑:“皇叔,我沒法兒說,畢竟悲憫王爺一早就打算娶餘小姐,我活著是多餘,不如死了成全他。”
孝親王目瞪口呆,震驚地扭頭看向沈棄淮:“你也一早就知道?”
“是。”沈棄淮垂眸:“但她已經是三王爺的人了,並且對本王有些誤會,也不願意原諒本王,所以……索性裝作不認識了,她過得開心就好。”
話說得漂亮,在場的人卻也不全是傻子。沈棄淮權勢滔天,說要立妃的時候,不少高門大戶上門說媒,他不願得罪人。就推說要立池魚郡主,裝得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然而,寧池魚一死,他就要娶丞相家的千金。算盤打得好啊,既不得罪人,又能得丞相家的助力。
如今一看,遺珠閣當初那一場火災,怕是沒那麼簡單。只是,這到底是沈棄淮的家務事,旁人不好插手,頂多只能碎嘴兩句。
孝親王氣得說不出話,很是失望地看了沈棄淮一眼:“寧王為國戰死,功績累累,他的靈位,是先皇親手捧進宗廟的。他的女兒交給你,你就是這樣對她的?”
“皇叔。”沈棄淮皺眉:“我對她如何。這麼多年,你們看不清楚嗎?”
池魚垂了眼眸,孝親王也連連搖頭:“你以前對她如何我不管,現在,你既然知道是她,還縱容手下暗殺她,這算是什麼心思?”
“王爺有所不知!”雲煙皺眉:“池魚郡主不滿主子,加害主子在前,主子大度不與她計較,只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看不過去……”
“你也知道你是個下人?”孝親王冷笑,挺著胖胖的肚子往他面前一站:“你是不是覺得,有棄淮護著,你犯事了也沒什麼關係,所以這麼理直氣壯?”
雲煙頭皮一緊,低頭不吭聲了。
孝親王捏緊了拳頭:“我沈氏皇族的人,就算家破人亡,也還是皇族中人。輪不到你個下人來欺負!”
“皇叔……”沈棄淮皺眉。
“你別說了。”孝親王大手一揮:“你的護衛願意承擔全部罪責,就讓他擔,秋後處斬!”
“皇叔!”沈棄淮有些惱怒:“您怎麼總是這般不講道理地護短?”
四大親王之中,他最看不順眼的就是孝親王,太過維護皇室中人,卻從來不把他當真正的皇室中人。
“律法嚴明,有膽敢刺殺皇族中人者,斬!”孝親王問他:“本王按律行事,哪裡不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