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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庶衛

自打那日項天成孤身進了募兵衙門後,便跟北境十數萬戰士一樣,成了秦關軍最為基礎的步戰輕軍,當時戰事緊急營內沒時間操練新軍,只能給予新兵一套盔甲一把秦關軍獨有的虎頭刀便上陣廝殺,生死存活就得聽天由命了,膽大心細會個一招半式的魁梧漢子自然能多些活下來的機會,像這種嬌生慣養的富家公子多半是白白送命。

參軍入伍時,募兵官見項天成錦衣華服不由得多問了幾遍,確定是真要參軍才讓他填寫了參軍名狀,不過在他們看來,這錦衣少年就是個腦子不靈光的富家公子,多半是要化為天門關外的一捧黃土被寒風吹散,但架不住人家自己同意,簽字畫押之後便下放了營房,秦關軍營帳都是二十人同住,營帳內的老卒兵役見來了這麼一位細皮嫩肉的富家公子,基本上也都是調侃揶揄居多。

項天成第一次感受到戰場上的肅殺氣概委實心神震顫,天門關外鮮血未乾,放眼望去滿目的狼煙,漫山遍野的北邙兵卒黑壓壓一片,除了寒風的呼嘯聲響餘下只有重騎的嘶風馬鳴,一陣號角吹響,身後軍鼓咚咚作響,數萬將士手中虎頭刀向日而立震天的喊殺聲讓項天成心神一顫,穩住心神緊了緊白僧先生所贈的古劍跟著眾多軍士一同衝殺,首戰便斬殺北邙兵卒十餘人。

回營後,同帳中計程車卒有三位慘死戰場,亂世當兵本就是把腦袋別在腰間用命博口飽飯,就算哪天這一個營帳的兵士都沒回來都算不上稀奇,有幾位眼淚窩子淺感傷漢子看著袍澤遺物偷偷掬了一把辛酸淚,莽撞點的則趁著還活著盡情說鬧,說一句多得一句,別到時候死在戰場上還有一肚子話沒說出來那多他孃的虧。

嬉笑時候便有老卒問項天成些揶揄問題多半是尿沒尿褲子,斬下幾顆人頭什麼的,項天成生來老實,不似柳遠山那般油嘴滑舌,又不似陳長歌那般機敏伶俐,隨口說了句記不清了,惹得一帳士兵捧腹大笑,被眾人冠上了個大言不慚吹破牛皮的名聲,唯有一位年歲差不多的年輕兵士願意相信。

實話項天成忘了劍上到底染了多少鮮血,當淹沒在人群中間時只知道下示意的躲閃揮砍,哪有心思記得究竟斬殺多少人,鳴金收兵之後頭腦一片空白的項天成跟在人群中半個多時辰來才從廝殺中緩過神來,之後又是幾場交戰,項天成才算徹底適應了軍營裡的生活,原來的細聲慢語也逐漸變成了粗壯嗓門,原來聽些不正經的葷腥笑話也不會下意識臉紅了。

項天成對於手中長劍越發熟稔,這幾次征戰下來大概斬了四五十名敵軍,這些年本來就有些根袛按按照師傅譚成青的話說,自己勉強能碰得著上七階武人標準,加上前些年師傅所傳授的技藝大多是師傅從軍時候磨鍊出來的搏命招式,師傅不愧是戰場廝殺下來的漢子,這些狠辣招式果然兇狠,比起哪些在武館中學來的花哨技巧強多了,這些日子項天成都在慢慢融入軍旅,晚上閒暇時間就翻翻白僧先生所贈的古籍,雖說書上有些話一知半解不太明白,但反覆咂摸幾番業能品出個淺薄皮毛。

一晃在軍中住了一個月,睡夢中總能夢見與陳長歌柳遠山兩名好友在雄州城廝混的場面,夢見三人飲酒致醉大鬧暖松閣,夢見三人學著同齡紈絝去花街柳巷買醉,夢見破廟中的邋遢禪師和世間少有的通透文人白僧先生,但夢見最多的還是在自己幼時慘死的姐姐和年邁的父親。

一夢見家中的老父,無論睡多深沉項天成總能悠悠醒轉,擦掉睡夢時掛在臉上的淚痕,暗暗埋怨自己一句太不懂事,這些日子也總在找機會給家中送封信,奈何戰火酩酊一切都不方便。

又過了三五天,不知道從哪來了個身穿麻衣的中年人與掌管一營的千衛官一同到了這架普通營帳內,點名帶走了項天成,一眾同營袍澤嘀咕著這小子怕是犯了什麼事,驚動了掌管一營千人的千衛老爺親自到此。

項天成跟隨二人一路來到了軍政衙門,那拎著一柄被白布纏繞住古劍的麻衣中年人不知是何等尊貴身份,執掌一營的千衛官對其都極為恭敬,彎腰俯首沒有絲毫軍旅漢子的骨氣,便是如此那中年人仍是絲毫不做理會,雙眼微闔走在最前。

軍政衙門中翻找名狀,在眾多募兵狀中找出了項天成參軍時候所填寫的名狀,細筆刷刷點點後蓋上了府衙大印,就這樣,項天成莫名其妙掛上了個殺敵三十人的軍功,新兵特賞晉升庶衛之職,掌管一火人馬。

粗略估算了一下人數,三十顆人頭應該不在話下,但這些連項天成自己都記憶模糊,軍政衙門的司軍官們又是如何知曉的?被晉升庶衛之後,項天成被帶到了秦關軍演武場,有專門測評戰力的鑑軍官對這名新晉升的庶衛進行測試,百十招撕扯下來又給了個精銳的頭銜。

本來若是在在階江湖人前來參軍時都會主動說明自身武藝,再由鑑軍官進行評測按照武人等級劃分職位,一般的在階武人不會屈居一個步戰輕軍,來參軍就是為博些戰功,身手好起步自然高一些,雖說起步高但也基本上也就是個庶衛官極少有直接可位居執戎官,在經歷些戰場磨礪人心砥礪在定官職升降。

在秦關軍中兵丁等級嚴苛,分普通士卒,其中十名士卒為一火,領頭的稱庶衛或是火頭負責掌管這一火人平日中的操練演巡,五火為一隊,為首者稱執戎掌管五火,兩隊為一哨,稱掌哨官掌管手下兩隊共計百人,十哨為一營,便做到了掌管千人的千衛官。

從軍到了千衛這一檔次才有臉面跟家裡人說一句是在品的兵將,從軍到此方能算在軍營中脫穎而出,也是兵和將的分水嶺,千衛官以下幾乎都是靠著莽夫義氣晉升的,憑藉你戰場殺敵的驍勇,斬下敵軍首級多者,便能得到重用升為一任庶衛,執戎和掌哨基本也是如此,只要有點兇猛武技,有顆忠肝義膽不畏死的心在加上些許好運氣便能差不多勝任,若是運氣不好死在戰場上,封你個將軍不都他孃的沒用不是。

但千衛以上便不是一句驍勇善戰就可以勝任的,從千衛官若能粗略懂些用兵竅門再有些讓眾人信服的威望,才能有機會升到五品,當上一名軍營校官,說出去也他孃的是個中郎將,跟在校尉的手下做些出謀劃策領軍廝殺的露臉活計。

但若想再升那就得有些大能耐了,校官之上便是四品校尉,便能逢人吹噓一聲做了將軍掌管一團兵士,那可他孃的太威風了,一團足足一萬將士,但想升到這一步極為困難,能指揮萬人衝殺得是何等厲害人物。

餘下的三品都統二品護軍都是不敢想的無上榮耀,那都得是文武雙全的將人才能有望獲得榮光,號稱北境戰神的秦將軍才做到了二品護軍,赫號驃騎大將軍,從軍者最高榮耀便是當朝大司馬兵馬大元帥可稱一品軍候,但這等榮耀官職足足空懸了十三年無人享次殊榮。

演武場旁一間書房內,臉色慘白的秦雄居公案而坐,那日陰羅剎沈安之深夜刺殺,招招都是直取命門的狠辣招式,若不是當晚秦雄以闊劍擋住那把飛匕怕是現在奈何橋都走上幾個來回了。

那日以師尊親傳闊劍和一張焚天劍符為代價沒有立斃當場,但也是氣若游絲命在垂危,天門關太守秦雄右手筋脈盡斷,罡勁順著經絡直衝氣海,若是罡勁到達氣海攪動體內真氣逆流,任是大羅金仙在世救不了他走火入魔爆體而亡。

出身乾元醫門聖心谷的軍師方伯常以秘藥護住秦雄心脈才算撿回一條命,雖活了下來但筋脈盡斷的重傷城內無人可醫治,終日昏迷不醒只能勉強維持性命,若不是一月之後師傅張無回親至,恐怕無力迴天了。

張無回以真力為秦雄接筋續脈,便是如此又過了三五天才略微好轉,有了些許微弱意識,算是因緣際會在陰羅剎手中撿回一條性命,到如今臥床四十餘天才將傷勢將養了個五六分,聽說近日來軍中不安生,秦關軍士卒與靖國軍矛盾日益激烈,才託著病體強行下床,校場中罰沒了本軍將士,雖然未做言語但他秦雄露面就是震懾靖國軍氣焰,這般下來才算穩定住了軍心。

還不等回府修養,師傅張無回便讓自己來演武場中等候,還命方伯常欽點了個雄州籍的新兵晉升庶衛,方伯常自然知道這枯槁男人的分量遵命照辦,雖說新兵有些武藝根基,但畢竟戰事未消,此時就賞有些不合道理,師命難為秦雄只好照辦,與師尊張無回一同在這書房內,看窗外少年演武。

居下垂手而坐的張無回自然瞭解徒弟為難心思,緩聲問道:“你可識得那少年手中劍?”

秦雄看著那英武少年手中的古樸長劍,略做沉思,想了許久也未想起這劍,搖頭道了句不知。

枯槁男人張無回見狀不由得輕笑,側頭隔窗望著那柄古樸長劍,悵然神思,呢喃了句:“讓馬蹄震傻了的榆木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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