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錦衣夜行赴山河
項天成聽著張白僧清淡言語略微沉思,陳長歌二人面面相覷,醉癲僧濟戎更不愛在這些瑣事上咬文匝字。
“柳公子,你覺得人生當如何?”張白僧不理項天成,話鋒一轉問向柳遠山。
柳遠山被突如其來的問題扼住唇舌,猶豫了一下,笑言道:“我這人俗氣,總感覺這人生不過快意恩仇,身配削鐵劍,瞠目即殺人,割股相下酒,抬手鬼神驚,風裡來雨裡去,踏北海大潮登泰山之巔,舉世無人可抗我鋒芒,聲名如糞土,仁者義者譏諷我便譏諷。抬手間腳踏千山去,睏倦時頭枕血海眠,總之想做個當世第一,無人敢惹的哪種。”
張白僧微微點頭,又問陳長歌:“長歌,你覺得呢?”
“說不上來,萬事都有道理,不好強加什麼,安心隨性吧。”陳長歌自幼與著隨性所欲的瘋和尚待慣了,若要真給身上套上些什麼枷鎖反倒不適應了。
“項公子你覺得呢?”張白僧最後才問項天成。
“當不負七尺軀,保境安民,大能安國土山河,小能護妻兒父母。”項天成仰首說道豪氣橫生。
“如今北境戰亂,蠻夷亂我國土,平民百姓奔逃,九州烽火再燃,我胸中塊壘不平,熱血難熄。”項天成眼中有火光升騰。
“保家衛國又如何?”張白僧又問。
“心結就在此,我看不了荒羌蠻夷橫行九州,食我乾元百姓如魚肉,掠我乾元國土似過廊。想到後人若說舉國無一是男兒,只將國土拱他人。我輩男兒有何顏面?”說這此,項天成眼中有淚哽咽,痛心疾首。
原本自顧自飲酒的醉癲僧濟戎偷眼斜瞥痛心疾首的項天成,原本渾濁的眼神難得清亮。
夜至深,陳長歌酒醉酣睡,微醺的項天成與柳遠山互相攙扶著離開了破廟。
張白僧望著二人月下離去的背影,破廟處本是雄州城偏僻地界,曠野空蕩,夜空中只有項天成酩酊的吟詩聲。
“君不見,九州風同赴水火。”
“君不見,蠻夷虎狼惡營羅。”
“君不見,壯士赴死為家國。”
“君不見,晚時不在成蹉跎。”
“一朝蠻夷亂中原,士子豕奔儒民泣。”
“九州不見赤子心,蕭瀟從此不成詩。”
“落筆不及深情處,登馬難護山川河。”
“身困志貧無長物,位卑怎敢負了國。”
醉癲僧濟戎出現在張白僧身旁,同樣看著兩少年離去背影,臉上沒了往日嬉鬧,頷首道:“此子倒有幾分豪闊氣概。”
次日天未明,項天成身著錦衣曳馬出府,獨騎北行。
一錦衣少年身騎白馬行至一偏僻破廟,將一封書信放置廟門,轉身便走。
縱馬緩行三五步,身後廟門開闔聲音,一道流光掠出,落在馬前,流光散去一柄古樸長劍一本破舊書籍落在地上。
項天成翻身下馬,張白僧聲音自虛空而來,在耳畔響起:“保家衛國不可身無長物,按書上記載修煉,持此劍平蠻夷去吧。”
項天成回頭望去,廟門早已閉合,錦衣少年眼神堅毅伸手撩袍跪倒,朝著破廟方向連磕三頭,身騎駿馬,腰懸長劍,向北去了。
破廟內張白僧拿回書信,放在陳長歌枕邊,想著黑夜中那個遠行的堅毅背影,心中微凜。
‘難得赤子心。’
當陳長歌看見書信時已是天光大亮,信上寥寥數十字,大多是悲言壯語,字裡行間雖說是滿是暮氣,但這何嘗不是雄心朝日的英雄氣概,陳長歌想著好友奔赴天門關,沉吟良久。
半晌,陳長歌出了靜室,白衣師傅早就在院中等候,俯身石桌上手中狼毫細筆揮灑,頭也不回輕聲道:“信看了?”
“看了。”陳長歌點頭道,自從寒露煉體後清減了幾分的體魄越發結實,如今雄州初冬已是寒風微凜一身單薄白衣的陳長歌絲毫不覺寒冷。
“研墨。”說罷張白僧手中狼毫細筆似龍飛白水般舞動,大開大闔,筆鋒所到之處盡是刀光劍影,筆下所留文字好似活物,隨筆意狂舞,看的陳長歌心神恍惚。
一炷香工夫,張白僧停筆,四尺青檀宣躍有千字文,小字似蚊蠅,卻不失根骨鋒勁神韻跌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