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浪傷得很重,西裝已經完全被染紅了,變成了暗黑色,他的臉色很猙獰,真的,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恐怖的表情,但是,糖糖傷得更重,一隻手已經斷掉了,腿也變形了,一直在吐血,王大浪被我抓住錘子,但還是用腳往她身上踹,狠狠的踹著,糖糖也不反抗,好像反而希望王大浪把她殺了似的……
我很傷心,也很難過,這一刻,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能摟著王大浪,把他拖到旁邊,但是他仍舊死死的瞪著我,用盡全力吼著:“你他嗎耳聾了?我問你有沒有份,這表子是不是你指示的,你回答老子,有沒有份……”
我有點頭皮發麻,我說:“不關我的事,糖糖也是一時糊塗,都是炮哥慫恿的,他不服你,所以他要取代你,這才把一切搞成了這樣……”
王大浪笑了一下,突然,他哭了,哭得很傷心,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哭,原來他也是會哭的,泰山在旁邊站著,領先李龍半個身位,我知道他是在防備我,要是王大浪跟我拼命,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擰斷我脖子,然後再把李龍跟林斌也一起收拾了。
“老三……”
王大浪跪在劉三炮的旁邊,一遍遍的質問著:“為什麼,為什麼要殺我?我們是親兄弟,不像老二,他是結拜的,當初你們合夥整死我媽媽,我都原諒你了,為什麼你還要殺我……”
“嗎的表子,肯定是你指使的,老三不會這樣子對我的。”王大浪爬了起來,就要往糖糖頭上敲,我立即把他的手抓住,我說:“浪哥,夠了,糖糖是無辜的,她真的是無辜的的,我可以作證……”
王大浪朝我大罵,說你他嗎的,你敢阻攔我,你敢替這個賤表求情?你肯定也有份,對吧,老三啥都沒有,他吃我的住我的,他哪來的膽子要害我,肯定是你跟這個賤表一切合謀的。
我知道他失去理智了,劉三炮的死對他打擊很大,但我還是不放棄,因為我不想看著糖糖死,真的不想。
我把外套脫了,又扯掉身上的繃帶,轉過身,指著背後的傷口說:“浪哥,你看看這是什麼,你當了這麼多年的天王,一定知道這個字是什麼意思吧?”
王大浪看著我背上的烙印,呆了一呆,我也不是想裝可憐,我只是想讓他知道我的昨晚遭遇了什麼,我對他說:“白鶴陷害我賣貨,我死都不認,德叔就給我上刑,我的酒吧被裝了干擾器,他嗎的打不了電話給你,當時德叔就在場,要是不信的話,你可以親自去問他,我沒有跟劉三炮合謀,糖糖也是無辜的,一切都是劉三炮搞的鬼,浪哥你知道在臺市的時候,羅明為什麼會反水嗎?因為我們之間出了內奸,而那個內奸就是劉三炮,他想借王老闆跟羅明的手把你除掉,然後順理成章繼承你的家產,李龍親耳聽到了,就在你酒吧的樓道下面,你可以自己去問他。”
我一口氣的說完,王大浪果然被唬住了,他撐著膝蓋,望向李龍,李龍猶豫了一下,說:“是的,我親耳聽到了,有人在樓底下跟王老闆打電話,說到時候在臺市聯手搞事,正因為這樣,當時我才沒有跟你們一起走,因為我怕會被一鍋端……”
王大浪默默聽著,臉色開始變得陰晴不定,我心裡很緊張,真的,其實我並不確定內奸就是劉三炮,只是因為他死了,死人不會再說話,乾脆我就把責任推在了他身上。
“不可能的,沒道理的……”王大浪搖了搖頭,喃喃自語著:“老三那種腦子,當了天王不到兩年就被拖下來,他吃過虧,肯定有自知之明的,要是沒有我,就算他搶了我的財產,他照樣在江州市混不下去的……”
說著,王大浪的表情再次變得猙獰,但就在這時候,泰山走了上來,低聲說:“浪哥,去臺市那一次,三炮確實是內奸,我找機會看過他的手機,發現他跟王老闆透過好幾次電話,所以陳歌應該沒有騙你……”
我萬萬沒想到泰山居然會幫我,果然,王大浪聽完之後,整個人都僵住了,他臉上的表情幾乎都皺在了一起,非常痛苦,緩緩的鬆開錘子,我以為他被我說服了,正準備鬆一口氣,但是突然間,王大浪猛地從地統領匕首抽了起來,凶神惡煞的朝糖糖脖子紮了下去,我嚇得亡魂皆冒,急中生智之下,奮力一撞,將王大浪撞翻在旁邊,匕首也脫手了,他爬起來就開始打我,揪著我衣領,一拳一拳的往我臉上打,我沒有反抗,只是跪了下來,抱著他的腿,我說:“浪哥,我這輩子都沒求過人,這次我求你,放過糖糖,要是你不相信,那你就打死我吧,是我指使劉三炮殺你的,全是我一個人乾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王大浪舉著拳頭,沒有再打了,但是他瞪著我,喘著氣問:“陳歌,你他嗎的,我是你大哥,你為了一個賤表,你連死都願意?”
我沒有說話,只是抱著他的大腿,這是我第一次求人,也是第一次下跪,為的全是一個女人……
我不知道我這是不是賤,但是我不想眼睜睜看著糖糖死,我要救她,我一定要救她。
王大浪看著我,看了好久,最終,他還是把拳頭放下了,臉色白得跟紙一樣,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像是傷口裂了,趴在地上就開始嘔血,泰山一邊打電話叫救護車,一邊給我打眼色,我如臨大赦,心裡真的想感謝泰山他全家,連忙把糖糖抱起來,帶著李龍和林斌,像逃一樣的離開了酒吧。
我已經一天一夜沒有睡了,眼睛很痛,但是卻睡不著,糖糖搶救了五個小時,一直到下午三點鐘,醫生才告訴我她脫離了危險,但是外傷很嚴重,左臂、左肩被鈍器錘擊,粉碎性骨折,右腿小腿骨碎裂,除此之外,全身七成面積都有輕傷,幸好腦部的創傷較輕,要不然真的搶救不回來。
我站在走廊上,對醫生千恩萬謝,醫生臨走前,還問過我一個奇怪的問題,他說:“傷者以前是不是吃過某種損害生殖系統的藥?”
我想起了王大浪說過的爛肚藥,心裡一緊,點點頭說:“是,以前確實誤食過,怎麼了?”
醫生的表情有點古怪,沒說什麼,只是扔下一句:“看你手術單上的簽字,跟傷者的關係是情侶?以後對她好點兒,最好多熬點湯給她喝,別輕易著涼了……”
我情緒很低落,也沒想太多,絕育這種事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很殘忍的,醫生估計也這麼覺得吧,所以才轉移了話題,至於多熬點湯,康復期的病人確實是需要的,只能讓她自己多注意點了……
我在醫院陪床陪了五天,糖糖才醒來,我沒有告訴任何人,連李龍跟林斌都沒告訴,直接給糖糖辦理了出院手續,那天的風很大,很冷,我揹著她,親自送她去機場,手上還拖著一個輪椅。
糖糖自己用手機訂的票,她沒有告訴我目的地在哪,臨登機前,她哭得很厲害,她說:“我能不能不走?”
我抱著她,放在輪椅上,我很堅決的搖頭,說不行,你必須走,繼續留在江州市,浪哥不會放過你的。
糖糖摟著我,說你是對的,我這輩子都報不了仇了,幸好你沒有答應我,要不然,死的就不是劉三炮,而是你了……
我很難過,要是有得選,我肯定不會讓糖糖走的,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她要殺的是王大浪,這一點太致命了。
我不知道我對糖糖是什麼樣的感情,是合作伙伴嗎?不算是。是情侶嗎?也不算是……
送她上飛機前,我給了她一張銀行卡,密碼是她的生日,她問裡面有多少錢,我說兩百萬,只要省吃儉用,找個三四線的小城市,未來幾十年應該都不用愁了。
她笑了一下,有點譏諷,可能是覺得兩百萬太少吧,但是她不知道,裡面其實是兩千萬,我把大半的身家都給了她了……
糖糖是被工作人員推進安檢口的,我看著她的背影,遠遠看著,我的眼睛溼潤了,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難過,我以為我們從此就會永別了,但是很久之後,我才意識到。
讓糖糖一個人走,是我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