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美芹劍道不低,可那一刻,只覺渾身每一個毛孔都被劍意侵蝕,難以站立,只是轉瞬之間,就已經全身大汗淋漓。
然而一身綵衣的女帝雲淡風輕。
安美芹至今都還記得,劍魔獨孤看見女帝時那一臉訝然的表情,說了句難怪你敢來,不是不怕我會殺你,而我殺不了你。
這一句話安美芹揣摩了很多年。
當時的情境,劍魔獨孤若是出劍,又怎麼可能殺不了女帝?
而女帝只是笑了聲說不是殺不了,而是不能殺。
再之後,安美芹和風姓青年,都被支出了大廳,沒人知道女帝和劍魔說了什麼,只知道雙方達成了某種協議。
其後,女帝回臨安,嶽平川回開封。
劍魔依然在劍魔城。
安美芹也留在了劍魔城。
半年後,劍魔城忽然傳來獨孤御劍仙去的訊息。
說到這裡,安美芹苦笑,“其實我奉女帝旨意留在劍魔城,並沒有真正見到劍魔獨孤死去,只看見他自剜雙目後,我便離開劍魔城回臨安復旨。”
李汝魚有些震驚,想起今夜那名刺客也被剜目,有些明白,“您的意思,今夜那名刺客就是剜目後的劍魔獨孤?”
安美芹也拿捏不準,“有這種可能。”
李汝魚百思不得其解,“如果真是獨孤,這樣一代劍魔,怎麼會聽命於姬月?”
安美芹嘆氣,狂飲一口老酒,“誰知道呢。”
頓了一下,抬起頭,對著天穹微微頷首表達謝意,才輕聲道:“如果不是劍魔獨孤,那今夜那名刺客,就是一位異人,一位青史留名的悲愴刺客,聶政!”
李汝魚也抬頭看天,沒發現異常,還以為天穹上有一位安美芹帶來幫忙斷驚雷的人,沒有多想,“確實覺得他的劍很悲愴。”
待空閒下來,需要問問體內那個叫浮生的異人。
畢竟這貨是個百科全書。
應該知道聶政。
然而不用等那位異人,因有人遮蔽天機,安美芹倒也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沉聲說道:“聶政其人,你今後若是遇見了,需要萬分謹慎,此人的劍,遠在荊軻之上。”
李汝魚沉默了一陣,才試探性問道:“聶政,是安相公來的那個地方的古人?”
已經隱然猜出,所有異人其實來自一個地方。
然而有古往之分。
安美芹將壺中最後的老酒一口飲下,李汝魚猶豫了下,還是遞出酒壺,“安相公若是不嫌棄,反正我也不愛喝酒。”
安美芹哈哈大笑接過。
“男人吶,喝些酒,人生會快意許多。”擦拭了壺口,灌了一口,繼續說道:“荊軻輸給了一雙手,聶政輸給了人心。”
“聶政年輕時候殺了人,為防仇家報復,帶著母親和姐姐遠赴他鄉,以屠夫為生。某國有一大夫,因被國相所忌流離故土,是以心懷怨念,假裝不知聶政之劍匣本事,於市井之間假意交接聶政,傾心以待,讓聶政視其為知己後,又故意在聶政面前提前國相之仇。”
“最後曝露卿貴身份,讓聶政心生知遇之恩。”
“聶政為亡母守孝三年,又待姐姐出嫁後,找到那位大夫,願為之復仇。”
“遂獨自一人仗劍入國都,長劍出鞘便有白虹貫日,殺國相於階上,又殺國相衛士數十人後,因擔心姐姐受到牽連,以佩劍自戕面目,又剜雙目,最後剖腹而亡。”
“殊不知,其姐認屍後,亦撞死在他屍首之前。”
“何其悲愴。”
“聶政之劍,折於人心,亦折於他心中的俠義,士為知己者死的俠義!”
安美芹說到此處,頗有動容。
李汝魚沉吟,許久才抬起頭,“安相公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安美芹搖頭,“並不是,這番話並非是想告訴你,需要為女帝而死,也不是告誡你謹防困於俠義,只是想告訴你,聶政其人。”
李汝魚釋懷,否則這樣的安相公著實讓人反感,“聶政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