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多年,無論他多麼努力,也就能認識一些字,背上一些最簡單的詩詞。
寫詩作賦?
那是奢望,或者說是絕望。
十五歲那年,母親染疾,家中米缸見底的吳慢行無力請郎中,只能眼睜睜看著母親削瘦下去,他永遠記得那個清晨。
削瘦得像一截木柴的母親忽然精神振奮,臉色潮紅。
母親動作輕盈的起床,出了門,拉著十五歲的吳慢行,看著初升的朝陽,笑了笑,說咱娘倆好久沒一起曬太陽了。
陽光打在母親臉上。
那一刻,吳慢行覺得母親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
比大徵皇后還美。
母親看著他,說慢行,讀不來書也別放棄,世間還有很多事情,只要你努力,總有一天你能光耀門楣,孃親也能跟著你享福。
吳慢行點頭,一定會的。
母親捋了捋凌亂的頭髮,有些含羞的說了句,唉,白了好多了,真難看。
吳慢行便笑,娘不老,娘也不難看。
母親也笑,溫婉的說,娘想喝粥。
吳慢行轉身就奔跑向廚房,瘋了一般將僅有的小半碗米倒進鍋裡,然後打火,然而雙手顫抖,卻怎麼也打不燃,吳慢行忽然丟下柴草,一屁股坐在地上。
哭了。
無聲的哭,淚流滿面。
當吳慢行點燃火,柴房裡佈滿炊煙時,吳慢行雀躍著跑出去,對著院子裡坐在破舊椅子上曬太陽的孃親喊道:“娘,您等一下,粥——”
母親坐在那裡,看著朝陽的方向,閉著眼。
白髮在晨風中飄擺。
吳慢行沒有哭,他只是慢慢走到母親房裡,拿起那把用了十幾年的木梳子,又回到院子裡,生疏的給母親梳著髮髻。
梳好,吳慢行退了幾步,“娘,您真好看。”
吳慢行笑了。
笑著哭。
哭著笑。
那一日,他一個人將粥喝盡。
吳慢行成了孤兒。
他開始一個人將整個家扛在肩上,他用盡一切辦法掙錢,當過小工,當過奴僕,當過泥瓦工,賣過糖葫蘆,甚至也當過乞丐……一切能養活他的工作,他都做過。
吳慢行二十歲後,憑藉著努力,他終於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吳慢行二十歲那年,私塾先生死了。
溺亡。
沒人明白,水性極好的私塾先生為什麼會溺死私塾前那條水深不到五尺的小河溝裡,縣衙著人查了兩月,不了了之。
一年後,吳慢行憑藉著一次抓捕逃犯舉報有功,沒有要縣衙的獎賞,而是在縣衙謀求了個兵丁的職差,混上了公門飯。
吳慢行開始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