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呼三聲,曳然而止,仰天倒下。
王重師不僅沒了劍,那具身軀裡也沒了生機。
身上沒有劍傷。
甚至連一絲傷痕也沒有。
用盡一生劍意,從一座虛影大城裡抓出來的一柄劍,也終究敵不過李汝魚從歲月裡借出來的大燕那段厚重歷史。
沒有一絲生機的王重師,臉上掛著快意笑容。
此生終究不負劍。
然而無人知曉,只有陷入癲狂狀態的李汝魚聽見,這位劍術名家在最後時刻,輕聲嘆了口氣,說原來不止借來了一段大燕歷史,好一個讀書人之劍!
江湖半分春秋,此劍可謂正道滄桑。
瀾山之巔很安靜。
只有山腰上的道姑一聲長嘆,先前對王重師略有不屑的道姑,第一次起身,然後對著山腰抱劍行禮。
“汝劍,吾知,天下人亦應知。”
王重師的劍,沙場氣略重,但最後終究還是走回了劍之大道。
當得我輩用劍人一禮!
摘星山莊這個劍師是誰,除了張定邊、公孫先生和西門大官人以及道觀裡的道姑,無人知曉,實際上道姑也只是知道王重師是異人,真實的身份只有西門大官人三人知曉。
但是今夜之後,江湖裡甚至整個大涼天下,無人不知道,一代劍術名家,劍槊冠絕一世的王重師來這片世界走過,留下了一道雄渾痕跡。
人們傳述著李汝魚厚重的劍,也津津樂道著王重師的城。
王重師之死並沒有讓西門卿等人感到兔死狐悲,畢竟彼此之間並無感情可言,純粹的互相利用關係,不過既然王重師死了,當然得繼續戰那欲瘋未癲的少年。
今夜萬眾矚目,若是不能降服或者殺了這少年,摘星山莊就徹底在江湖上失去名望,西門大官人將真正淪為一個富賈少爺,再不可能有絲毫錦繡前程可言。
西門卿手持長棍,看向身旁魁梧而帥氣的漢子,彎腰行禮,“有勞兄長。”
張定邊哈哈大笑,“我有拳頭一顆。”
足矣。
王重師的劍破不了少年,我張定邊的拳頭來。
上前了一步,張定邊忽然回頭看向西門卿,“賢弟,若是愚兄僥倖得勝,自是大好,待今夜事了,可願攜棍隨愚兄去一趟臨安?”
西門卿訝然,還是一副義氣雲天的豪邁狀說道:“小弟當不會讓兄長單獨赴死。”
張定邊搖頭,目光落向南方,“你我兄弟皆不能死,我張定邊今生尚有一心願未了,又豈能輕易言死,為兄這便去捶殺那少年。”
上輩子我沒殺了的人,這輩子必殺之。
必殺之人名中帶八。
但是否還姓朱就不好說,畢竟成了異人,沒準早已物是人非換了姓名,但觀天象星文,此人命星確實照耀在臨安城。
這是張定邊的心病。
生於漁家,知天文識地理,習兵法,練武功,精拳藝,擅岐黃,本想大展手腳做一番天大的事業,和兩位義兄起於江湖,最終卻和那同樣起於明教的賴頭和尚爭奪天下。
然而造化弄人。
鄱陽湖一戰,自己率三艘戰艦於萬軍之中欲取敵軍主帥頭顱,千秋霸業卻被常十萬常遇春一箭射了個煙消雲散。
如今這片天下,自己成為了異人,而宿敵常遇春成為異人後,死在了北鎮撫司總旗朱七的繡春刀下,讓人覺得好是失落。
常遇春該死,但只應該死在我張定邊的拳頭之下。
賴頭和尚朱重八也該死。
張定邊深呼吸一口氣,一身衣衫無風自鼓,手中拳頭緊緊握起揣在右肋之側,左腳在前右腳在後,微微下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