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某人打了寒噤,看著空蕩蕩的角落,苦笑,自己一直沒有眨過眼,可那一陣清風后,抱劍青年就消失了,只剩下窗戶啪啪的聲音。
簡直快得如鬼魅。
思忖了一陣,畏寒的韓某人披了件名貴大氅,提了個燈籠,也沒叫奴僕,悄然出了府門,身後黑暗裡,打小便是心腹的一位家將悄無聲息的潛伏跟隨。
雪夜裡的建康很祥和,處處歡聲笑語,街上人煙寂寥。
如此寒冷天氣,大家都在家裡享受天倫之樂,有錢的老爺們早早的便抱著美貌丫鬟小妾去滾了床單,誰願意在這鬼天氣出門。
韓某人深一腳淺一腳走在大街小巷裡。
兜兜轉轉,竟然來到了秦淮河畔,今夜大雪,縱然是“梨花似雪草如煙,春在秦淮兩岸邊,一帶妝樓臨水蓋,家家粉影照嬋娟”的秦淮河畔,也罕見人跡。
秦淮河畔多女伎,其數量遠勝西子湖上船孃。
但大多女伎皆是孤苦無依之人,若是有家室的女子,誰願意出來用身體換苟活,是以這個時節,大多聚在青樓裡烤著爐火消遣時光。
整個秦淮河畔依然歌舞昇平,卻無聲色犬馬的男子來狎妓,頓時顯得聖潔許多,加上女伎大多是些懂琴棋書畫的女子,氛圍極好。
韓某人來到河畔碼頭,看著那艘亮著羸弱燭火的水鄉畫舫,笑了聲,“先生在否。”
舷梯搭下。
韓某人登船後,呵了口熱氣在手心,“這天真冷。”
依然一身紫色長衫的鐘鉉坐在火爐旁,饒有興致的看書,似乎早就料到韓某人會來,沒有絲毫詫異的神色招呼他坐下烤火。
一旁名懸秦淮八豔之列的名伎白玉京正在潑墨寫字,見韓某人登船,輕輕福了一福。
寫的那首有笑料軼事的《水龍吟》。
雖說那位遊俠兒剽竊詞作白睡了顧姓女伎三日,但不得不說也有功勞,若非是他剽竊而來,這首堪稱佳作的小詞不知何年何月才會盛開在世人眼前。
鍾鉉放下手中書,笑問,“韓知府?”
韓某人苦笑,“先生已料到,何必多此一問。”
鍾鉉抬手,從火爐上提起水壺,又從桌上拿過杯子,倒了一杯茶,“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韓知府嚐嚐這茶,白大家衝出來的茶葉,端的是清心靜肺。”
韓某人接過茶,淺抿一口,由衷讚道:“聽聞過白大家茶藝冠秦淮,不曾想竟妙到如此地步,著實有些屈才了。”
大涼官員嚴禁狎妓。
當然,這只是表面文章,實際上有幾個臣子不狎妓,尤其筆墨文臣,更喜好青樓,畢竟和秦淮八豔這等女伎在一起,談文論墨著實是件身心愉悅的事情。
只不過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也別說誰的不是,心知肚明被鬧出大事就好。
要不然與柳正清老相公並稱“雙垂柳”的翰林院侍書柳春風,早就被御史臺給彈劾得爹媽都不認識——這可是位長住青樓的主,據說在臨安很受女伎歡迎。
不貪不汙的柳春風能夜夜狎妓?
他可是免費在青樓吃住,還有諸多擅琴棋書畫的美貌女伎侍寢,而且眾多名伎爭相拿出渾身本事服侍,簡直人生贏家。
但韓某人做不到。
也並非不近女色的聖賢,而是不願意在仕途上留下一點把柄,以免將來走到朝堂中樞後被人拿來做文章。
是以到建康任職後,從無狎妓秦淮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