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青絲隨意披在肩頭,著了輕紗長裙的女子來到河畔,蹲在水畔,雪白而生繭的五指輕輕在水裡攪弄著。
女子面色紅潤,絲毫沒有北蠻女子的草原紅,顯然家世極好。
女子北蠻女將軍安梨花。
昨夜雖然大敗,但那位如今正在後軍的草原雄主並沒有降罪,反而說此戰非安將軍之過,是他太過輕敵,不該只用兩萬兵馬攻城。
這事大家心知肚明,草原雄主不過是為安梨花找藉口。
但安梨花又何需藉口。
趙颯依然望流水,許久才嘆了口氣,“此戰非你之罪,毋庸放在心上。”
安梨花笑了笑,很是孝順而乖巧的道:“父親可心安了?”
趙颯嘆了口氣,“怎會心安,終究生在大涼。”
如果能下觀漁城最好,可以告訴臨安那個婦人,把我趙颯逼到北蠻,對大涼而言是何等重大的打擊,如果不能下觀漁城,也無妨。
北蠻損兵折將,對自己而言並不算壞事。
北蠻人,死一百萬都不嫌多。
畢竟自己啊……雖是大唐薛仁貴的意志,但骨子裡終究流淌著大涼趙室的血液。
這就註定了本身存在著如此矛盾的認知。
至於給北蠻雄主的誠意?
不存在的。
我大唐薛仁貴,又何需投名狀。
實際上在那白馬銀槍君子旗帶著散兵潰勇出現之前,自己就預料到或許會出現這種局面,只是當時不敢相信,現在看來,當夜應該殺了李汝魚。
這人太詭異。
觀漁城內雷劈不死,雖不是異人,但卻和異人有千絲萬縷關係。
今日更是讓讀書人上城頭,以薛去冗的碧血飼城,將觀漁老兵的殺伐之念徹底激盪起來,這才有一兵當十的奇蹟。
可以說,這一場今後很可能無法覆盤的戰事,白馬持槍的君子旗是個不可或缺的條件。
但最重要的,還是薛去冗之死。
薛去冗本來可以不死,但他先拒絕了女帝旨意留在觀漁城,又在最後的決戰裡上城牆慷慨赴死,這前後映照下,是激壯人心的天下大義。
大義蕩人心,足以留青史。
讀書人的碧血對沙場老兵的激勵,遠非言語可以形容。
李汝魚這一招違背常理,極度的冷血無情裡卻透著對俗世的清澈認知,趙颯自己都不敢相信,會有守將如此行事。
此計何異自殺?
在不會死的情況下,讓一位讀書人慷慨赴死。
縱然過得了一時,可今後還有誰敢和他一起共事,今後有將遭受多少罵名和唾棄?
得失之間,孰重孰輕?
這是一招有今日無將來的自殺之招。
安梨花笑了,“其實銀槍白馬的年輕人和李汝魚匯合之後,欲衝右翼時,女兒本可以讓右翼收縮並歸中路,同時歸攏左翼殿後,擺一字長蛇陣,他們便只能等死。”
安梨花真的敗了麼?
說話的女子,用手捋了捋鬢髮。
沾著留人河河水的手指溼潤了青絲鬢髮,倏然顯出女兒忸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