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魚看了出來,青年不似常人。
知曉北鎮撫司,對異人存在一事有著高於常人的理解,而且將這種理解上升到“道”的高度,其睿智比之心頭有明燭的夫子差不了多少。
在青年潑墨時,李汝魚凝神聆聽。
屋宇之上的青天並無悶雷。
那麼可斷定這個青年是異人的可能性極小,至少不是擅長文墨的異人。
至於是否是如荊軻那般武道稱雄的異人,無從得知。
李汝魚覺得大涼真是個難受。
自永安元年後,世間但有驚才絕豔之輩出,首先驚動的便是北鎮撫司,透過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偵緝其是否為異人。
若是異人,北鎮撫司全力以對。
若不是,才有可能被大涼朝堂所用。
潑墨如水,腕下生風,筆走龍蛇,快意酣暢一蹴而就。
一幅丹青出世。
青年負手執筆,滿意的看著,沉吟半響,終究沒有落款。
李汝魚只是安靜坐著,並沒有上前觀摩,丹青一途,自己是門外漢——誰叫夫子也是個門外漢呢,倒是小小有點無師自通。
曾畫山野雜花,以之嘲諷夫子,讓夫子憋屈得連浮三大白。
青年笑意吟吟,抬頭看李汝魚,“心裡奇怪?”
李汝魚點頭。
青年已及冠,自己尚少年,但他並不是那種顯擺之人,何至於要在自己面前露這一手,況且自己于丹青不啻於門外漢,這一舉動有些……對牛彈琴。
青年呵呵笑著,“天下秀麗,江山壯闊,大凡的俗人於人間走一遭,到頭不過是井底蛙望天,徒留笑柄耳,然歷朝歷代皆有蛙爬過井沿,此為聖賢。”
居高臨下的看著李汝魚,“你呢?”
李汝魚想了想,反問,“你呢?”
青年一臉認真,“我啊……兩者有之,曾爬出過井沿,自以為聖賢,到頭來黃粱一夢耳,才驚覺依然是那個坐在井沿望天的蛙,自恃過了頭,誤了大道。”
很苦澀深奧的說法,李汝魚略有茫然。
青年也知道過於枯澀,於是繼續道:“這些事你確實不懂,畢竟只是個少年,等有一日,你有資格有能力坐在井沿看天下,便會領悟。”
李汝魚哦了一聲,“所以?”
青年愣住,“所以什麼?”
“所以你想表明什麼?”
青年恍然,繼而樂了,“你以為我有所圖?”
李汝魚神情安靜,手卻悄無聲息的按在了腰間長劍上,“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