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履歷並不出彩。
唯一的軍旅生涯也是文職軍機郎。
沒有任何資料說明,這位徐家的讀書人練過劍,金魚山一戰上過戰場,但沒有親自廝殺過。
此刻徐繼業劍在手,李汝魚卻恍然看見了一位戰場浴血九死一生之後的鐵血武將——徐繼業滿臉肅穆,渾身泛散出鐵血冷漠的氣質。
任何一個軍伍老兵,都知曉這種氣質何來。
只有從屍山血海裡爬過的人,才會養成這種鐵血氣質。
李汝魚蹙眉。
隱然有個不好的預感,莫非誤打誤撞,這位江秋知州真是位異人?
忽有噠噠的馬蹄聲傳來。
兩人同時望去,都愣了一下,他來幹什麼?
老兵老馬,提戰刀。
杜老三緩緩來到春風關口,下馬,手提戰刀,看也不看李汝魚,只是冷冷的盯著徐繼業,這一刻他不再是平安客棧的老掌櫃,只是位從戰場走下的老兵。
徐繼業蹙眉,“老杜?”
杜老三眼裡再無恭謹卑微,腰板挺直,一臉悲壯,“徐軍機,可還記得二十年前金魚山一戰?”
徐軍機?!
看著昔日卑躬屈膝的杜老三稱呼自己那個久違的職名而不是二爺,徐繼業倏然將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忍不住嘆了口氣,“你真能忍。”
杜老三很安靜,悲壯的安靜,“身負二百五十七條性命的冤死,我不得不忍。”
徐繼業沉默,半晌才道:“當年那事,並非我願。”
杜老三搖頭,“不重要,我只知道因為你的一番戰場記錄,我那二百五十七位袍澤含冤而死,苟延殘喘的四十三位袍澤卻要永生揹負逃兵的恥辱!”
徐繼業想起了那場戰事。
大哥徐繼祖為裨將,率領三百士卒前去金魚山剿殺屢屢騷擾糧草後勤的流寇,不料竟然大敗而歸,三百士卒活著回到營地的僅剩四十三人。
兩名軍機郎,只有自己活著回來。
那位軍機郎死在流箭之下。
事後送到西軍統率桌上,又送往臨安兵部的戰事錄上,寫的是大哥徐繼祖英勇斷後,身負重傷救下了四十幾名逃兵。
但真相如何,那位死在流箭之下的軍機郎永遠也無法告訴別人。
實際上那位軍機郎死在自己的箭下。
斷後的也不是大哥,而是以杜老三為首的一百人,最後活著回來的僅有十幾人。
自己不得不殺那位軍機郎,不得不更改戰事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