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小家到自己家,要經過荷塘邊王寡婦的房前。
此刻天色微亮。
王寡婦昨夜應該也被村裡的閒漢子敲門了,按照往日經驗,這寡婦清晨都會補覺,不到日上三竿是不會起床的,畢竟夜裡要折騰一兩個時辰。
但是李汝魚到荷塘邊,卻看見王寡婦坐在門口,穿的極厚,神態疲倦。
似乎已坐了很久。
看見李汝魚,王寡婦倏然精神起來,似乎有些許的高興或者說是釋懷,起身望著他,招了招手,欲言又止。
李汝魚不想被王寡婦發現異常,於是笑道:“王嬸兒今兒個起的早呢。”
王寡婦四望了一眼,發現四下無人,踩著積雪跑過來,壓低聲音問道:“汝魚,你給嬸兒說,昨夜你去周寡婦家幹什麼了?”
李汝魚心中一跳,她知道什麼了?
不動聲色,“沒啊,昨夜下雪,我被凍醒便再也睡不著,就在村裡走了一圈。”
於情於理,孤兒家裡能有多少禦寒棉被?
王寡婦看了看李汝魚胸懷,那裡明顯藏著東西,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思,並沒有點破,反而說起了其他,“嬸兒給你說啊,昨夜二混子在嬸兒這裡喝了酒呢。”
李汝魚大驚,心中思緒萬般。
又見王寡婦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不過嬸兒這人啊,忘性大,指不準就忘了,也就能記起二混子喝醉酒後離開了嬸兒家,他去了哪裡嬸兒倒是記不得了,下了雪天寒地凍,汝魚也別在外面跑了,早些回去罷,若是沒米沒油了,給嬸兒說一聲,嬸兒家多,若是沒有過冬衣服,嬸兒過幾日要去順江集,給你捎一件合身的回來罷。”
說完踩著血回屋,關門前對李汝魚笑了笑,長輩獨有的笑意。
只是笑容複雜。
卻像大雪天裡的一把火,有些溫暖。
李汝魚有些僵滯。
心裡默默說了句謝謝……
二混子昨夜在她這裡喝了酒,估摸著說了要去周嬸兒家的事,半夜時分,自己和小小經過時大概被她聽見了聲響,她便猜到有事情發生。
只是她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
是二混子得手而歸,還是自己安然而歸,恐怕她希望是後者。
所以她一直在這裡等。
她擔心自己和小小遭了二混子的毒手,看見自己歸來,又刻意告訴自己昨夜二混子在她這裡喝酒,並不是威脅自己,而是讓自己放心。
大安王朝的王侯將相們,人心皆已生蛆。
但王寡婦的心裡,依然有那麼一塊柔軟的地方。
認真的對著王寡婦的門一揖到底,然後踩著雪回家,懷中的菜刀不再冰涼,原來,扇面村大安王朝裡,依然有人的心淳樸溫暖。
人心蛆,噬不盡人心。
站在視窗看著李汝魚按照讀書人的禮節行禮,王寡婦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個了不得的決定。
若自己能生育,孩子也該和李汝魚一般大了吧?
其實,孩子們讀讀書挺好。
扇面村需要文墨。
需要私塾。
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