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到“霍記茶館”的時候,李隨風就怔在了原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就算不為錢渝和楚無念,李隨風也要去那裡走一遭!
次日清晨,李隨風就帶著一頭霧水的蘇瑤和江辭出發去了城東。
東海郡外城的東側就是海岸,稍向北去就有大江奔流入海之處。此處常年風平浪靜,漕運碼頭林立。不少漁民就從此處出海打漁。碼頭邊的酒館、茶攤林立,大多都沒名字,全靠旁邊的大樹或是門口掛一塊破布當做招牌。這裡的酒水、茶葉幾乎都是一文一壺的劣質品,權當給出海回來的漢子們一個插科打諢、放鬆身心的地方。
“海邊打漁的人,大多數一輩子都吃住在船上。那種拴在岸邊的爛木船就是他們吃住的地方,一艘船上能住好幾家。船上的婆娘白天在碼頭邊織網曬網,男人就結伴出海。家裡孩子就提著魚簍在沙子裡抓點小魚小蝦,等到當爹的回來了,就跟著他們到城牆邊的集上賣魚,討一口辛苦錢。”
漫天的魚腥味讓江辭捂住了口鼻。他說:“這地方一直是這樣子嗎?”
白鬍子老漢叼著嗆人的旱菸,說道:“風、水、魚、船,這裡的人一輩子就和這四樣東西打交道。幾十年前,人都還在北邊的時候,生活苦了一點,但還能吃飽穿暖,勤快命好的人家甚至能在岸上買一塊地。但是自從十幾年前換了一任郡守,說要在北邊江口建什麼樓,就不讓我們在北邊打漁,把我們都趕到南邊了。”
蘇瑤說:“這一帶海域礁石密佈,稍有不慎便會觸礁,不適合建碼頭出海,也難怪打漁的收成不好了。”
“你知道這個?”
“遊人坊的產業,對每一處都會仔細調查的。”
老漢說道:“女俠說的是,我們自從到了這兒,出海三四天才能打到一簍魚。打到的魚少了,大家吃的少了,能去城裡賣的魚也少了。而且,那幫當差的狗東西,為了把我們趕到這裡,還砸了不少人家的船!”說到這裡時,老漢乾澀的眼中竟然泛起了淚花。但是,他的話語中已聽不出半分的憤怒。年齡的吹蝕與生存的重擔下,老者,乃至這裡所有的漁民們,早已失去了反抗的熱血。憤怒沒有任何效果,他們所能做的只有逆來順受,在不公與欺凌的碾壓下苟延殘喘。
“砸船?這不是斷人活路嗎!”江辭的眼中燃起了怒火。“就沒有人管一管嗎?”
“有什麼用呢?過去舟行幫的人還會管一管我們,可自從官府把他們在江口的碼頭留下以後,就沒人會在意我們這些窮打漁了。”老者無奈地吐出一口煙氣。灰白色的煙散去,可心底的陰霾不會。
“那我去和他們……”
李隨風忙按住江辭的肩膀,對他搖了搖頭。年輕的江辭依然保有抗爭的熱血。但是他的熱血在只為求生的漁民眼中,不是希望,而是引來官府劇烈反撲的毒藥。稍有不慎,就會引火燒身,這如火一般的熱血會將這群更加脆弱的漁民們先一步燃燒殆盡,然後將江辭本身吞噬殆盡。
“這就是人的江湖。”李隨風勸住江辭:“他們嘗過苦頭,所以只想著要如何保住現有的生活。你現在的衝動毫無意義,你以為的抗爭只會令他們在官府的報復下失去現有的一切。他們不會燃起接過火種、繼續抗爭的想法,而是會無休止地怨恨於你。”
“那就這樣坐視不管嗎?”江辭反問。
李隨風低聲說道:“江辭,你難道想親自領導一場起義,然後再以姬雲衢的身份鎮壓他們嗎?給我冷靜一點!”
“謝謝。”
“前面就是霍記茶館了。”老漢走在前面,沒有聽到李隨風和江辭說了什麼。他指著碼頭邊一間還算乾淨的小屋,說道:“老霍在我們這些漁民中是最有威望的。我們之間鬧了矛盾又或是和城裡的菜販子們起了衝突,都是他出面調解的。”
“多謝老伯了。”李隨風將幾錢碎銀子塞進了老漢的手中。
“帶路而已,可使不得。”老漢要推辭,可李隨風早已先走一步。他只好將銀子藏進懷裡,笑眯眯地走了。
走到茶館門前時,李隨風突然停住腳步。他不僅沒有走進茶館,反而拉著蘇瑤和江辭退後了七步。他說:“你們去附近走走,遇到楚無念之後,叫他千萬不要來茶館。”
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江辭問他:“怎麼了?”
“茶館中,有不止一位隱世高手。”李隨風說:“九品之上有九品之上的規矩,他們輕易不會向九品之下的人出手,但是劍痴九品巔峰,實力卻在一些隱世高手之上,只怕不在此列。”
“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