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二天早晨,她不再擠,老老實實的呆在人群后面。尋找著目標。
除非女孩子練過柔道術,否則,只能乘乘的縮在路邊,給這群“瘋馬”們讓道。
以前雜誌上有篇搞笑文章,說一個外國專家在上海坐公車,感嘆中國的公交車居然如此之漂亮,嶄新的車廂,裡面還有電視。
到了徐家彙終點站,他還未來得及下車,忽然兩股 人流急劇地從前門,後門湧了上來,這個專家嚇傻了,他以為人家是上來打他的,後來才發現他們的目標不是他,而是那些悶頭不語的可憐座位。
不過他已經出了了身冷汗。
此景此情,常夏也如此。
忽然,“讓開,讓開!”一個戴眼鏡的、頭髮梳得光光的男子高舉著手裡的一串鑰匙,那像是神話裡闢水開道的寶物,站了一個早晨的蝦兵蝦將們紛紛恭敬的讓道。
“怎麼他有鑰匙?”常夏暗想。
原先的看門老頭她曾見過,來自鄉下,穿著發皺蹩腳的脫胎於“西裝之父”樣的衣服,他難道是看門老頭的什麼親戚?
他佔據了百人矚目的核心位置。
這把吱呀的老鎖大約已閉關修煉了幾百年,眼鏡男子復來覆去的搗鼓了半天,旁邊恨不得伸出幾千隻手來幫他。
門輕微開啟了一條縫,屏著氣的人群洶湧而出,開了閘似的洪水瀉向圖書館,狂風落葉,奔而砰湃,風雨驟至。
鏦鏦錚錚,桌椅拖拉翻倒倒地的聲音,金鐵皆鳴。一眨眼功夫,桌子椅子上落滿了樹葉似的書。 “眼鏡”端坐在他早已看準的位置上,得意洋洋。
地下室的桌面平及胸部,中間隆起屋脊,黑漆的桌面早已剝落,永遠像是蒙著尖灰。幾個柱子旁立著擦痕斑斑的大垃圾桶。不一會兒,這些桌子中間都落滿了腦袋。
可憐的被別人擠下來的女孩子只能撿別人剩下的,打撈被攪翻了的湖面上別人摘剩下的菱角。
拎著書包,眼巴巴的一個位置一個位置的檢視。大多無望。正焦急著,突然發現開門的眼鏡男子身邊還留有一個空位置。
常夏心怦怦跳著,簡直是飛了過去。
(二)在陰暗的地下室,他看書時喜歡摘下眼鏡,因為近視,整個人像屎 克 郎鑽進屎堆那樣把自己的頭埋進書頁裡是,只露出高高拱起的肩膀在外頭。他的高度近視眼幾乎跌倒在書上,整個看書的姿勢又猶如腦袋深埋進樹洞。他不是常夏喜歡的型別。
她喜歡這樣的男子,穿著做工精細的黑色西裝,打著筆挺的領帶,眼神深邃,有著商業競爭裡磨就的冷漠與傲性。可是,這樣的男子怎麼會來到校園的圖書館看書呢?那是地鐵裡遇到的外企白領。
憑感覺,常夏判斷旁邊的“眼鏡”來自於下面的某個小城市。
但是,常夏需要朋友。“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的追遂與放棄裡,吹嘯舞劍的場地上,怎總只見一人的身影?人無法脫離另一個人?
以常夏的個性,她很快積極行動起來。心裡還有另外一層保護膜:怕什麼,我又不是追你做男朋友?
“你怎麼能天天搶到位置呢?”找個機會,常夏側過臉,下巴挨在書本上,小聲的問他。
他吃了一驚,趕緊抓起放在桌上的眼鏡戴起,發現身邊坐著一個明目皓齒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