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夏就習慣性的把一隻腳丫子搭到了坐在旁邊的柏賢的膝上。就像啄木鳥看到病蟲害一樣,柏賢又不由自主的去研究常夏的腳指蓋,不得了,小指頭上的指甲蓋又重重疊疊的長在了一起,他心癢癢的,忍不住又想去剪。
這是戀人間秘密的身體語言,就像蜜蜂與蜜蜂之間用人類聽不懂的語言交流著花粉的資訊。
不一會兒,馬光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坐在春春的旁邊,伸出胳膊來愛撫的撫摸著春春的頭,對常夏和柏賢說:“我不在時,她不會照顧自己,瞎吃。”那種用手愛撫春春頭的動作裡溶和了一個男人的愛戀,還有父愛,讓人感動。
(三)
不一會兒稀飯端上來了,還有中午的剩菜。稀飯上浮著一些黑黑的小點點,就像小芝麻粒一樣,開始時誰也沒有在意,樂不滋的低頭忽啦吸著。
忽然春春叫了起來:“螞蟻呀!”“在哪?” 常夏問。
“碗裡。”啊————常夏的嘴巴睜得像圓雞蛋似的,柏賢倒沒什麼反應,只是稍停頓了一下,馬光則心知肚明的把嘴巴貼在碗上。
常夏集中眼中的光線偵查碗中的內容物,還有筷子挑了挑。挑出來粘在筷頭朝大夥的眼前展覽,果然,那黑黑的點就是螞蟻。
螞蟻的來源應是這樣:盛飯的勺子放在臺板上,用之前馬光忘記用水衝一下,還放在稀飯裡殷勤的攪拌攪拌,好像稀飯能當水洗勺子似的。
於是這群無辜的螞蟻就被送進稀飯裡三世也翻不了身了,有的還可能正在他們四人的肚中游泳呢。
春春豎起了眉毛,瞪起了眼,眉毛差不多成了直線,嘴和眼睛都瞪得溜圓,“馬光!”她喊道,非常霸道和兇,猶如女羅剎轉世,不過聲調的末音早被寵愛打磨得非常光滑,這種聲調好似一面水面鏡,反映出一個女人受男人寵愛的程度。
這種霸道馬光也是樂意承受的。彷彿有一種舞曲,兩人能同時感應到彼此相應的舞姿。
這時,一直在“忘我”喝稀飯的馬光抬起頭,一副渾然不解的神情:“幹嗎?”
春春的氣惱遭遇了他的“渾然不知”,頓時猶如開鍋的稀飯,“氣惱”滋滋往外冒: “告訴過你多少次了,勺子千萬不要拿起來閉著眼睛就用了,要用水衝一下,要用水衝一下,你怎麼還這樣呢?”
“沒事,沒事,螞蟻有營養,許多地方還專門弄螞蟻吃呢!”馬光的粗眉毛生動的在他臉上跳著八字舞,為了證明他的正確性,他低下頭像老牛喝水似的呼嚕嘩啦喝了一大口。
春春氣極,飛快的用筷頭從碗裡沾出幾個黑點,徑直送進馬光的嘴巴大門口:“那就給你吃。”
面對鼻子底下的黑點點,馬光面不改色,馬上張開嘴巴,猶如世間最美味,眼睛也沒眨巴一下,舌頭一卷,吱啦一下吸進去了。
春春半天沒有吭氣,古怪地盯著眼前的這頭“老牛”。
一直在旁作壁上觀的柏賢這時也在後援了,“沒事,沒事的。”他穩穩地說,埋下頭,不急不躁地喝著稀飯,那不急不慢地沉穩派頭彷彿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似的,這碗中哪有螞蟻,分明是你們眼花看錯了嘛!
春春和常夏一一相對地撅著嘴,擰起懷疑的眉頭,左看右觀,猶似小耗子圍著誘鉺直打轉,無奈抵不住紅薯的誘惑,只得啄起嘴唇,貼著碗沿,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吸。
常夏想,這挺像我們的愛情,甜蜜中爬著的令人苦惱的生存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