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從小,在爺爺的督促之下,就熟讀春秋戰國故事。校園裡,被同學們圍在中間講這些故事,同學們都稱他為“老夫子。”
他的愛情設想是周倉畫眉。常夏,就是那個讓他感覺能夠鏡前畫眉的女孩子。
第一次接到常夏的求助電話時,激起了他心中的憐憫和他天性中的溫柔浪漫。
常夏到達的第二日,柏賢便要出差,是到下面的縣,也將常夏一起帶了去。
像柏賢這樣的基層市場銷售人員,是公司隨意調遣出的一名小卒子,居無定所,心安即家。他們是把家放在箱子裡的。很多年後,常夏問自己,如果早些知道這些,她是否還有勇氣過來?
在縣城的醫藥公司要開產品推薦會,柏賢他們便提前到達,走訪藥店,佈置會場。晚間,他們只得住招待所。
到達的那時候,正是傍晚,華燈初上。柏賢一手拎著箱子,另一隻手牽著常夏,走在縣城的街道上,尋找合適的住宿。
街道兩側深褐色的大塊瓷磚鋪就的路面,有些地方塌陷下去一塊,踩上去,一攤汙水從另一側濺了出來。
街邊小吃店兩側大門裡的燈光散開了,一片燈光一片燈光地連下去,常夏恍惚不知自己現身哪裡?看著略前側的柏賢,他肩上揹著淺綠色小箱子,另一隻手往後的姿勢,牽著她的手。她略往前伸出手,就這樣牽著一個人的手,彷彿要跟他走遍天涯。
(二)找了個近江的地方住下來,到小吃店隨意吃了些,兩人便到橋邊坐下。
坐在橋邊的石墩上,江風吹拂,濁黃的江水如帶在夜色中若隱若現,夜風吹得江浪像拉風琴。岸邊一排叫不上名字的樹,芭蕉葉似的展開, 被燈光掩映得濃郁蒼深。
常夏凝視著柏賢,這一切恍若仙境,迷霧漫漫。
原來這世界上兩個人的快樂真像是陽光底下金黃色的纓須,似綴滿了飽滿的液體。細細碎碎的快樂,春樂似的飛揚,這世間,兩個人。
這種快樂藏也藏不住的,這種快樂和幸福,就像小時侯用手沾著窗玻璃上的冰花,那些歡樂輕微地喀嚓喀嚓響。
常夏脫下一隻涼鞋,將一隻光腳搭在柏賢的膝上。
“把你的臭豬腳拿下去。”柏賢輕拍著常夏的腳趾頭,假裝生氣地說道。“不嘛!”常夏索性也將另一隻腳搭了上去,兩隻光腳在柏賢的膝上蹭來蹭去,咯咯笑個不停。
為什麼柏賢的眉間有一層淡淡的憂鬱,被橋上朦朧的路燈光遮掩,也被柏賢自己所遮掩。常夏絲毫沒有發現,沉浸在她的歡樂中。
“你看,豬腳,指甲長成這樣!”柏賢低下頭用手指摳著常夏的腳指甲,柏賢的脖子粗粗短短的,脖子下面寬寬的肩膀,那像是農村的高梁地,質樸粗壯。
而常夏就是一棵嫩嫩的玉米苗,種植在高梁地裡。人世間本是兩個蒼薄的男女走到一起了,還有多少困難,還有多少水灘,那時,無從知曉。
但從此,愛如滿月,在彼此的天空上無處不在。她會牽著柏賢的手,跟著他走到海角,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