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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一塊鋼的錘鍊

上回講到恩靈對常夏噼哩啪啦一頓批。

(一)

常夏照例是對別人的批評反應遲鈍,好像在她心臟與當前的現實之間隔著一堵厚厚的牆,讓她免受當前周邊人議論的傷害。

看著她這種刀槍不入的皮厚痴傻,恩靈恨不得狠狠踹上幾腳。

聽完恩靈一番慨激昂後,常夏照例像做夢一般,,眼裡一直有種朦朧空遠的神情,彷彿是在雲端。末了,這個雲端大神終於幽幽說話了:“恩靈,我會在網上等到那個人。”

“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來,踏著五彩祥雲緩緩降臨到我的面前。”

恩靈聽到這話,氣急敗壞 神情,但什麼也不再說,好像不屑再跟常夏說話,收拾完回來要拿的幾件衣服,就匆忙離開了。

網咖裡煙霧繚繞,陌生的人在身邊坐下又離開,陌生的話語在身邊落下又飄過。身邊的熱鬧全像是雨點打過油紙傘,落不進常夏的視線。

到了晚間,常夏回到宿舍,依然陰著雨,整座宿舍樓影影綽綽像座鬼屋,似有貓頭鷹的叫聲。走廓上也沒有燈。

她上樓,進屋開燈。只有她房間的燈亮著,黃色的燈光,像寒風中瑟瑟發抖的秋葉。“雨中黃葉樹”。

寒冷和孤寂凝成了一根針,隨時可以插入她的心際。她被這世界遺棄了。

深更半夜裡,她莫名其妙的醒來,猛然睜眼,看著大衣櫃的暗綠色的模糊的立影,意識像一隻飄蟲在體外,不知身在何處?

慢慢意識回落,有一件事情頓時浮現在心間,想起昨晚在網咖時,一個在青島的網友,自稱做生意的。他的頭像是一個長著緦腮胡的男人,給人一種勇猛的感覺。還有那麼一個人,供她想象,頓時覺得狹長幽黑的滴著水的心室裡像是擠進了一點冬日的陽光。

(二)

真有人來了。在敲她的門,痛苦而又壓低、 乞求的聲音:“夏,讓我進去。”

對吳民的到來,常夏簡直歇斯底里。她受不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到來。已經決意要與過去的生活結束,他卻不放過她。

一想到曾經的受過的一切,屋內的常夏淚水長流。“趕快離去,即使在外流浪,只要精神上的安寧,我也心甘情願。”

屋內的她抱著腳蹲在門後,不發出任何一點聲音。兩人僵持了整整一夜,她在屋裡,他在屋外,就像空房子一樣。

他在屋外唱歌,服他五音不全的桑音唱歌。他希望她出來,哪怕是說一句話,他喃喃自語,乞求,憤怒,他用腳踢門。他東西捅鎖,他使勁地撞門,門玻璃被震得嘩嘩直響。隨時都有碎的可能。

她抱著自己緊緊地貼在門後,她擔心,氣憤,然而卻固執地沉默。

他說:“夏,讓我陪你吧!”

“夏,你怎麼這麼狠心,我在外面冷。”他 說,“你到底怎麼啊,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她只把頭緊緊地貼在膝蓋上,她也冷。怕發出聲響,她光著腳踩在冰涼的瓷磚板上。她迷迷糊糊在門後坐了一夜。天微亮時,他走了。晚間就像做了一場噩夢。

一大早,她走到單宿路邊IC卡電話亭,按照昨天他在網上留下的電話號碼,試著撥過去。電話是接通了,可接電話的人,啊啊不知所云,莫名其妙的樣子。

常夏放下電話,失望將她凝成了一根木柱。這就是真實的網路世界,在虛幻的大海中消失。她心裡充滿了悲傷,

“ 不。”常夏又暗暗告訴自己:“不要倒下。一定會有人從遠方來看你。”

“在茫茫人群中,我們會突然相遇。彼此驚喜地朝對方奔過去。會的。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來,從很遠的地方來。所以現在每一刻我該如玫瑰般美麗。我要擦乾淚水。”

柏賢,你為什麼還不出現?

(三)從路口就能看到豆蟲網咖的“菊女”端坐在電腦桌前的背影,那一頭長髮快到腰際了。

常夏正想悄悄走過,不去上網,就如貓爪抓心,常夏正在戒網中。

“菊女”卻恰巧回頭看見了她。“常夏。”她聲音清脆地喊道,“有本書要給你,一定要給你。”常夏只好踱步過去。

“菊女”彎腰從抽屜裡掏出一本書,不大,巴掌大小,但卻厚厚的。

常夏翻了一下,《荒漠甘泉》,又是一本宗教書。常夏心裡不想要,然而又盛情難卻。以前,“菊女”多次向常夏提過教會的事。常夏總是不屑,她絕對不會藉助宗教來解除悲傷。

“參加了教會又怎樣,還不是和她的‘神’一起留在小鎮上。留在小鎮上只不過有個安慰而已。”常夏心想,“菊女”已經走到她的“神”那兒,但她常夏還要繼續往下走。

看到常夏不情願地、異樣的眼神,“菊女”堅持說道:“你拿回去看看吧,我覺得你現在需要這本書。”

晚間,無法入睡時,常夏順手翻起了那本書,

她忽然大聲地讀起:

“一塊值五塊錢的鋼鐵如果做成馬蹄鐵,可以賣出十塊錢。如查做成鋼針,可以賣出三百五十塊錢,如果做成小刀,可以賣三萬二千塊錢。

如果做成鐘錶上的發條,可以賣二十五萬塊錢。

但是一塊鋼要值這麼多錢,需要經過多少錘鍊啊!鋼鐵越經錘鍊、鍛打、火燒、雕琢,越足值錢,這人所共知。但願這個壁喻能幫助我們緘默、安靜、堅忍,經苦難磨鍊最多的人,常是結果最多的人。”

(四)

那時常夏身陷蘇北的一個小鎮,柏賢在哪裡呢?

拿起地圖,她不知道這世界上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他坐上火車,他出差的鐵軌也不曾延伸到這個小鎮上。

即使他倆在火車上相遇,也會錯過;即使在街上的人流中擦肩而過,也不會留下一絲彼此的記憶。

如果他倆早些相遇,當他在福城修建大橋的時候,那時,他只是一名農民工,如若那時相遇, 她們愛情的花朵也許從來沒有機會綻放。

後為她常想,我人生的蒲公英怎麼會飄到了這小鎮?那只是她人生中意外拐出的一個岬角,她千繞萬拐 ,難道只是生活讓她醞釀合適的地壤,這土壤是酸楚的,絕望的,才讓她狂熱地等待著天上降下來的愛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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