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講到要跳樓。
(一)
常夏看著窗外,遠處樓房間的行人寥寥,天際卷白雲,窗戶下面的草若有若無,細細微微。
“我們一起跳吧!”夏目光散亂的誘惑著吳民,人生充滿了夢想,卻總是是滯淹於此,脖子上總套著解不開結的繩,那根繩隨時被別人拉緊在手。
一片輕輕的羽毛,一瓣漂落的花瓣,一雙想飛的蝴蝶翅膀,跳下去,從窗戶上飛走,永遠離開這裡。不再有讓人厭煩的沒完沒了的爭吵,不再有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壓制。
對面樓的人從窗戶裡探出頭來。
常夏先把手頭的包扔了下去,包跌了下去,重重的垂落聲音,顛跳了幾個跟斗後摔癟了般趴在地上。
常夏害怕住了,不是神話中的飛翔,是現實中殘酷的死亡。一陣憎惡,這就是死亡。病房裡,夏天經常目睹死亡,呼吸再也不能從死者的 鼻孔穿中,胸膛像木板一樣韁硬起來。
常夏經常一動也不動的看著這具消失了知覺的軀體,特別是它的嘴唇,它死白的嘴唇再也不會張開,它再也不能說笑。時光不能倒流,死就是永遠死了。它馬上就要入歸火爐,化作一縷輕煙,剩下一堆殘渣。
觀者陰鬱無言的沮喪,家屬團團的圍住床哭泣。這就是死亡,不是《牡丹亭》裡杜麗娘的死,因為,她還有還魂,可常夏一旦跳下去……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外面響起了急促的、憤怒的敲門聲,咚咚咚,伴著老年男人的怒吼聲:“你們在幹什麼?”
常夏頓時從剛才病態的興奮狀態中清醒過來,像只醒了的困獸竄到柵欄處:“伯伯,阿姨,幫我開門,他不讓我去參加朋友聚會。”
“這孩子,怎麼回事,常夏要去你幹嗎鎖住人家。”阿姨生氣的在外面推著門,夏在裡面應著拉著門。
“開門,你這畜生,哪有這種事,你要不要讓我拿斧子把你的腿敲斷。”伯父怒斥著,繼續嘭嘭敲門。
門開後,現出滿臉淚痕的夏和倔著腦袋黴著臉的男人。“孽種!天天給我丟臉!”花白頭髮的伯父一跺腳,在房子裡一分鐘也不肯多停留,就和阿姨下樓去了。
這充滿恥辱和痛苦的軀體。還在迴盪著她剛才的哭喊,從高高的八樓窗戶向下扔東西,尖哭著:“我們跳樓吧,跑樓吧。”人生充滿了夢想,可是竟然擱淺在這裡。
樓下的鄰居們從窗戶裡探出頭,可誰都裝作沒看見的樣子。吳民臉色蒼白的站在房間裡,嘴唇顫抖著。
吳民父親開門後,她輕飄飄地下樓了。
走過醫院,路過醫院的急診室,正好看見一個已經死了的年輕女人躺在搶救床上,身上蓋著白色的床單,旁邊一個與她長得很像的女孩子用手撫蓋著她圓睜得可怕的雙眼。
手掌撫過後,她的兩眼依然睜得可怕,不甘心的帶著已經死亡的絕望看著這世界。
年輕的女孩子哭著撲向旁邊一個老年婦女的懷裡。一群人在旁邊議論紛紛,嘆息。好像夫妻間因為吵架開了煤氣而自殺。
常夏恍恍惚惚站在那了,“我是不是也要這樣了。我才二十歲多一點“
在她二十一歲時,差點就這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就這樣吵了幾年,從她的19歲吵到了25歲。
(二)
可常夏在這樣的年齡裡卻做了多少扼殺許多未成形的無辜生命的罪惡。
幾年後,無數個夜晚她依然在惡夢中醒來,夢中無數的小手撲向她;或者她被一個面目錚獰的瘋子綁了起來,周圍全是黑色的濃霧;或者她伴著濃黑的黑塊無止境的向看不見的深淵墜落。
她倉惶從夢中逃跑醒來,緊緊的摟著賢,嗯嗯的壓著喉嚨叫不開嗓音、嘶啞的呻 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