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於草屋當中來回踱步,兀自喃喃道:“我等因族親父老受制於水賊,然實非不能敵,不過是因我二十人之力,難將水賊全數殺盡,故而畏首畏尾,唯恐漏網之人荼毒父老,如今若得官軍相助,將此間水賊盡數殺了,又何須擔憂會有漏網之人前往大寨報信呢?”
劉辯連連稱是,笑言道:“若是能將此處水賊全數殺盡,諸位兄長亦可乘機投軍,端大兄若是尚在,決計亦當如此。”
眾人聞言,連連點頭稱是,唯王芳思忖片刻,皺眉搖頭言道:“借官軍之手圍殺水賊,確是一個好計策,然投軍之事,還當從長計議。”
劉辯自知這王芳頗有智計,既聞其人這般說來,亦只好點頭稱是,繼而言道:“如何好叫官軍前來此處,芳兄長可有打算?”
王芳搖了搖頭,復又朝著那報信族人問道:“爾等既是從流民口中知來者乃為官軍,便就這般逃回寨中了?”
“然也,既見官軍,自是驚慌失措,商議回寨中告知事由,再做打算了。”
“如此,確是有些難辦了。”王芳嘆了口氣,輕聲言道。
話音剛落,卻聽屋外嘈雜紛鬧,似是有人在指揮收拾物資,屋內眾人各自對望了一眼,亦是齊齊出得屋門。
劉辯自溺水昏迷至此清醒,只知這屋內景象,卻是於這所謂的小寨並不知曉,此番出得屋門,才知自己與王芳一干弟兄六人所處的這間屋子實際上卻是寨中最為簡陋的一個小屋,若是放在平時,竟是堆放器械雜物之所在,而這大寨所建屋室共有六座,皆有小屋三五個大,想來便是水賊歇息之所了。再往四處環視,見這小寨竟還有雜木堆砌而成的營牆,營門以一道鹿砦充之,頗現規模,劉辯不由暗讚了一聲,繼而問道:“這座小寨可是端大兄所為。”
王芳望著寨中紛亂的水賊,點頭言道:“不錯,於此四五月之久,才有這般形狀。”
“這些個房屋,想是頗非功夫,如何不以營帳代之?”劉辯繼續問道。
“我等既受制於人,想是要在此地久住,以草屋替代營帳,總也舒服一些。”說道此處,王芳長嘆了一口氣,看著寨中水賊,苦笑言道:“不想竟有一日,能叫這些個惡賊得了便宜,也是可恨。”
正說話間,突見一人往眾人所在急急奔來,定神細看,卻是王老七。
“是老七兄長。”劉辯眼力頗佳,竟是第一個發覺。
眾人趕忙齊齊迎上,片刻間便聚在一處,王芳率先出言問道:“兄長與那惡賊計議之事,可是要將我王氏弟兄分往各處?”
王老七聞言一怔,竟是良久不能答。
劉辯見機詢問道:“大兄這般焦急,莫不是寨中出了什麼變故。”
“官軍,官軍來了。”王老七急切言道,復又看了一眼早間與自己通往賊首處的族人,又道:“想來爾等已是知道了。”
眾人齊齊點頭,王芳出聲言道:“正要聽候兄長吩咐。”
“善。”王老七連連點頭,道:“既如此,爾等即刻收拾衣物吃食,隨我同往大寨。”
“大寨?”眾人驚詫不已,須知這些個王氏兒郎與大寨當中的親友妻子分別了已有三四月之久,雖說隨王端獨立於這小寨當中頗為快活,然與親友之思念亦難自抑,如今聽得王老七所言,要往大寨中去,自然是歡喜不絕了,便是連向來孤傲偏執的王芳此刻亦現喜色。
這些個王氏族人轉瞬間彷彿成為了這營寨當中最為興奮之人,整備收拾糧草衣物,行動力之強,叫人咋舌,至於先前議論如何借官軍之手剿殺水賊之事竟無一人再提。
約莫半個時辰,二十餘王氏族人與其餘八九十個水賊盡數整備停當,便即聽候水賊頭目一聲喝令,爭相出得寨門,往東開拔了。
然先頭水賊不過出得寨門二十餘步,月影之下,突聞一破空之音轉瞬即至,行在前處的水賊一聲悶哼,竟是猛地栽倒在了地上,其人身側的三五水賊見狀,剛待上前攙扶,又聞破空之音訊頻而至,須臾之間,倒地者七人,皆無其餘聲響。
水賊頭目身處人群之後,見前處停滯不前,嚷聲問道:“何故停滯?”
“血!是血!”
“他們……他們死了!”
這般言語,宛如耳旁轟鳴,直擊人心,眾人當即驚呼連連,竟是爭相回頭,往營寨當中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