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是大兄的褶衣?”
“千真萬確,前些時日,我等隨大兄出寨劫掠,搶了十餘流民吃食,兄長可還記得?”
王老七聞言,面色一紅,雖說搶劫之事於這個世道來說實屬尋常,然其向來自詡良家子,有著濟世安民的抱負,這般事端突然於劉辯跟前說將出來,到底有些拉不下臉面,故而一聲咳嗽,道:“揀些緊要的說。”
“是也!”族人當即點頭,又道:“便是那次劫掠,那些個流民為我等搶了吃食,待要拼命,兄長便於大兄諫言,乃是要殺了……”
“且住。”王老七已是面色通紅,剛待訓斥身前族人,卻聞劉辯出言問道:“如何,王大兄竟是要殺了這些個流民不成?”
族人連連點頭,道:“是也,兄長卻也說的沒錯……”
劉辯不由朝著王老七望了一眼,見其神色肅穆,儼然是尷尬到了極點,不由啞然失笑,道:“又是搶人吃食,又要殺人滅口,這般傷天害理之事還能自圓其說不成?”
“差矣,差矣。”族人聞言,竟是無視王老七的神色,朝著劉辯自顧自說道:“兄長所言乃是這些個流民若有吃食,或能苟且逃回鄉里活命,可若是為我等搶了吃食,要想活命,便只得投賊了!”
“投賊?”劉辯眉頭一挑,繼續問道:“黃巾賊?”
“是也!大兄素來不齒太平道,如何能叫人間接從賊?兄長確也無錯,乃言既是這般下場,不若一刀殺了了事。”
劉辯恍然大悟,不由朝著王老七豎了一個大拇指,笑道:“王大兄果然見識卓著。”
王老七早已是面色通紅,乾笑數聲道:“不瞞婁老弟,這幾個流民,在下確也沒有殺了他們。”
“那是大兄不讓殺!”族人又是大聲言道:“大兄有言,我等奪人吃食已是不義之舉,如何還能取人性命,若是當真如此,我等又與這些個水賊有何差別?”
說到此處,族人忽地降低了聲音,又是朝著周遭環視了一圈,自是害怕這番說辭為口中水賊聽見。
王老七卻是極為不耐,斥道:“越說越荒唐,大兄褶衣之事,你還未有說來。”
族人忙點了點頭,道了聲“然也”,繼而挨近劉辯、王老七一步,輕聲又道:“那日大兄不欲殺人,倒是給了那些個流民奪回吃食的機會,推搡拉扯之餘,大兄褶衣的左側袖子卻為那些流民扯了下來,而後待我等回得小寨,這個左袖便是我於大兄縫上的!”
王老七神色一怔,急忙拉住那族人右臂,正色問道:“你便是從這縫接的左袖認得大兄褶衣的?”
族人連連點頭,神情肯定不已。
“這褶衣現在何處?”
“就在前處蘆葦叢中。”
“快帶我去。”王老七神色激動,哪裡還有先前羞愧尷尬神態,竟然不等那族人帶路,徑自拽著其人,急往前處蘆葦叢中奔去。
三人不時便至,但見一褐色褶衣正自掛在一不大不小的蘆葦之上,褶衣浸水沉重,壓得那叢蘆葦矮上了半尺,若非身在這蘆葦叢當中,要從岸上見著,卻也當真不易。
王老七趕忙取過褶衣,只見整隻左袖確有縫合跡象,正與那族人所說並無差別,當即問道:“那日我亦記得大兄為那些流民扯斷了一隻袖子,只是實在記不得是左邊袖子還是右邊袖子了,你當真記得便是左袖嗎?”
族人又是連連點頭,道:“便是我縫的,如何還能記差了?”
說罷,其人忽地從王老七手中搶過褶衣,翻尋至麻繩打結之處,道:“那日我還道麻繩取的稍長了些,故而特意做了兩個結,兄長且看,這不正是兩個結嗎?”
王老七一觀麻繩做結之處,確有兩個死結,再無疑慮,欣喜大笑道:“如此看來,大兄活著!大兄還活著呀!”
二人說話之間,劉辯四下探尋,卻是未能見著唐麒衣物,不禁有些黯然,出言問道:“或是王家族兄於潁水當中,為水勢沖掉了褶衣,飄至此地的呢?”
族人趕忙搖頭,正色說道:“決計不會,我初見這褶衣,便是如此懸於蘆葦之上,若是順水漂流,如何能飄至這蘆葦上頭。”
王老七笑意不減,也是連連點頭道:“不錯,這般形狀,定是人為,或是大兄知我等當尋葦作舟,故而留得此褶,以作標識。”
“可是王家族兄如何不能真人相見,卻要留這麼個標識?倘若我等未到此處,豈不是見不著了?”劉辯依舊不解。
“此間關竅,我也不知。”王老七微一皺眉,也是奇怪,然片刻之間又是面露喜色:“然大兄之舉,定有其意,我等亦無需在此猜測,為今之計,只需順其自然,我以為無需多少時日,自當再與大兄相見。”